(一)
常听人说，在一段感情中，付出最多的那一方，往往也是受伤最深的那一方。如果两个人一直相爱到最后，我想付出最多的那一方，应该也是最幸福的那一方，因为伴侣幸福是自己最想看到的；而倘若两个人彼此渐行渐远，亦或者当一方早已叛变而一方久久被蒙鼓中突然惊醒，我想付出最多的那一方应该正是被蒙鼓中的那一方，既而为受伤最深的那一方。
倘若你可以选择，在知道刺痛的真相后，是否会重新振作起来，给自己服下一颗可以忘却的药，继续把自己的双眼蒙住？
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有一头齐耳短发，虽可称得上茂密，拨开后白色的发丝清晰可见，她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仿佛余生没有了支撑点，走出一步，马上可以软塌而倒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子？”走了很久很久，唉声叹气半天后，我妈说了这么一句话，与其说是在问我，不如说对她自己的一种审判。
可是，她没有流眼泪，在我印象中，我始终没有亲眼见过她流泪。
前些年外婆去世的时候，在寄宿高中的电话亭里我和我妈照常寒暄一番后，她像是说着一件普通家常的事一样，平静地补充道，“外婆前两天去世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叮嘱让她不要哭，不要太难过。她反而戏谑了一下，“我自己这么大个人了，不会哭的。“隔着电话，我看不到她的眼角是否掖着泪珠。
我继续默默地陪她走着，任由她在身边细数每一件事后觉醒的细节，尽管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引来了周边各种异样的目光，我也毫不在乎，我觉得我欠了她一辈子的陪伴。
挽着她的手，走在她旁边，我可以闻到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憔悴、绝望、迷茫以及落寞，诉苦停顿间，转头看她一眼，眼神里没有光。
我真的很想她能够抱着我哭。
想起平日里悲伤难过时能被朋友环肩打气的那个自己，突然觉得那样的自己多么地自私。
我二哥说，他有时深夜回来，路过二楼楼梯转角，偶尔会听到妈妈在房间里自己偷偷地哭，二楼客厅的门还没锁，他就知道还得继续将一楼的灯留着，门也不能反锁。（我二哥住在三楼，我爸妈住二楼，一楼是活动区）二哥的话语里藏掖着一股怒气，我当时并不懂为什么。
我妈说，她现在终于知道过去的自己是多么地愚昧和天真。她以为只要自己全心全意地为这个家付出，老天爷总是会眷顾自己的。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不幸还会降临于我？”这种想法，其实是想通过自我麻痹来寻求一根不可能存在的救命稻草，这是不想接受事实的借口。
我不知道我妈恨不恨我爸，我没直接把这个问题抛给她，只知道她说她要赶紧养好身体，让自己好好地，并且不再让自己那么笨了。
(二)
那我恨他吗？答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得知真相后，我非常难过，也瞬间明白了什么是爱情，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将就。
回想起家里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时，是4年前的那个春节前夕，家里的空气稀薄得让人挂十个氧气瓶都觉得不够。
那个春节，我爸没有跟我们一起过。
在宿舍打包好回家的行李后，我照例打电话跟我妈说傍晚到家，她说我爸中午就出发去了XX地旅游，年后才回来，到了车站得我自己打车回来了。
当时我没有想那么多，回应了一句“哦”之后就挂了电话，和我妈一样相信他去旅游了。
傍晚回到家后，我在家准备晚饭，二哥下班回来后问了一句爸去哪里了，我说去旅游了年后回来。他听了后立马有点生气的感觉，丢下一句“过年去什么旅游”就走开了，我继续埋头做饭。
之后整个春节里，哥嫂都讲着许多我听不懂的话，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一直议论我爸去旅游的事，还经常叮嘱我妈多给他打电话，多让他发一些旅游的照片回来。
忘记是年初几的晚上，大家正吃着晚饭，我爸打电话回来了，一开始是我接的电话，照旧寒暄了一两句，我问他好玩不，他说挺好的。我把电话交给了我妈，继续坐回去吃饭，听到类似的对话，只是最后听到我妈多了一句“到底几号回来”后，就听到电话合上的声音了。
我继续吃着饭，就像听完隔壁邻居家的故事一样，不冷不热，只是对着还坐在电话附近的妈妈喊了一句"快点吃了，菜要凉了。"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越发觉得随着年龄越大，春节就越无聊，哪里还会有小时候那样结成队伍放鞭炮、挨家挨户兜红包般快乐。当时心里想，今年也不例外，长大了，春节变闷不是很正常么。
春节过得差不多了，我打包好行李，坐上我大哥的车去车站回校。在去车站的路上，我大哥突然开口说，跟你说个事。虽然已经感觉到有事发生，但是平时不怎么和我交流的大哥这样一说话，我还是惊讶了一下，挪了挪身体，坐正了些，等着最终的审判。
听完他说出事情缘由的那一刻，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回应，他的语气比二哥好一些，虽带怒气却显得更加沉着。
我没有一五一十地追问，对细节不感兴趣，毕竟发生了就发生了，细节只会把伤口插得更深。
我答应大哥不会告诉妈妈这件事，因为当时妈妈的心脏可能有问题，还在接受检查，怕她受不了刺激。
这时已经到了车站，我一直强忍着不去思考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路上用音乐麻痹自己，直到回到宿舍，周围无人，我坐在椅子上，发了一条朋友圈说“真相是一把尖锐的匕首。”之后，就完全陷入了崩溃，嚎啕大哭，爬上床，躲进被窝，所有怨恨，疑惑与伤心化作脸上的泪痕，拍打着我的脸。
我开始忍不住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与我爸相处的种种细节，越发联想到我爸对我的事情变得渐渐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只剩下面试般的你问我答。
一度我以为那是年龄的代沟，以及自己很少回家造成关系疏远所致。
我大哥说，他和二哥俩人跟爸亲自面对面谈过，而我知道真相后，我也没有去打电话或微信上亲自问他。
我不知道是因为厌恶而选择回避，还是因为难过而设法逃离。
很长一段时间，在我妈也知道真相之前，他一直以为我不知情，后来我妈告诉我，他俩吵架时，我爸说“真的臭名昭著了！连自己的女儿都知道了，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颜面。”
我听了后，很想哭，一下子又觉得他还是有点疼我的。我的脑海里有好几段小时候他疼我的画面蹦出来了，他帮我洗头，下班回来会逗我笑，捏捏我的鼻子，晚上总是给我买我爱吃的炒河粉做夜宵，带我坐上他的摩托车去兜风，出去吃大餐还不忘专门给我点我爱吃的白灼虾...
仔细发现，这些都是小学以前的事情了。
最后
我和我妈继续走着，走着，她逐渐平静了，我没有问她在想什么，她总得接受被背叛的事实，继续振作起来，毕竟她还得继续站起来操持这头家。
我的思绪也慢慢回来了，虽然无法理解心里到底有没有恨过的痕迹，但是我能怎么样，毕竟他还会给我发微信，让我自己外头吃好一点，别亏待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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