锥心的悲痛令孟昭不堪承受,他抓着王飞的手腕,用尽全身的气力,才开口哽咽道:“师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王飞苦笑道:“谁让我有你这么一个傻弟弟。”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好久没有睡过一般,乏困得难以自持,眼皮一沉,身子便只想躺下来。孟昭赶紧将他扶在怀里,不住地唤着他的名字。
王飞微微张开眼睛,见孟昭泪眼婆娑地抱着他,表情复杂的自嘲叹道:“真没想到,我王飞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到了最后,居然是死在你的怀里。”
孟昭握紧拳头,狠狠捶着自己那条伤腿,恨道:“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该死的人应该是我……”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个废话,讨打吗?”王飞强打着精神继续道,“现在不同了,你的身世若是暴露出来,非将这大秦的天下搅得天翻地覆不可……记住,若非适合的契机,绝对不能说出这个秘密,尤其是对我们墨家中人!”
孟昭实在不明王飞为何如此叮嘱,但见他气息减弱已无力多做解释,怕他伤神便赶紧点头应了。
王飞顿了顿,继续道:“还有,龙丹是个危险之物,无论如何,不能让它落入赤焰火盟手里。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找出办法,毁掉它。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这些话你且记下,日后出去寻得暗影中一个叫孙仲远的人,他会告诉你一切……”
说完这几句话,王飞已累得满头大汗,好在心中的话都来得及传达,此刻终于安下心来,神情甚为安详。
孟昭早已将满腹的疑问抛到一边,悲痛之下,他只想在师兄临终前,尽量满足他的心愿。
孟昭忽然想起,王飞申请长期离山执行隐秘任务,亦是想借此打探师伯的消息,便道:“我几月前,在齐国边界见到莫里师伯了。”
王飞忽然睁大了眼睛,抓着孟昭的衣袖就要挣扎起身,惊喜地盯着孟昭,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孟昭摸了下眼角的泪水,赶紧安慰道:“师伯他很好,身子硬朗得很。”
王飞这才舒了口气,微笑着倚在孟昭怀中,望着屋顶静静地出神,渐渐地,眼眶不知何时红润,泛起了点点泪光,轻声道:“可惜……不能再见师傅他老人家一面了……”
孟昭狠狠咬住嘴唇,满面泪痕地转过脸去,却忽觉王飞的手动了动。他低头看去,见王飞似是在胸口摸寻着什么,便伸手替他将衣袋中的东西取出。
藏在衣袋中的是一支小巧的乌木簪。簪头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向外初探的冷梅,精巧灵动,素雅别致。
孟昭见了心头一酸,泪水不禁又涌了出来,将木簪送入王飞手中。
王飞却抬手轻轻将木簪推回。他深情地望着那枝墨梅,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不舍和遗憾,缓缓道:“七月初七……西子湖畔的望月亭……替我还给它的主人吧……”
孟昭强忍悲痛道:“可有什么话,让我带给她?”
王飞想开口却又停住,缓缓闭上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划过面颊,最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便再也没有说话了。
孟昭缓缓地埋下头,将王飞的尸身紧紧揽在怀里。无尽的悔恨在胸间汇聚,奔腾翻涌,纠缠撕扯,终于在他心上撕开一个永生难愈的创口。
刹那间,所有的隐忍和理智全部随着鲜血从创口中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瞬间侵蚀了孟昭的全身。
孟昭咬着牙,看着门被打开,看着万斌惊讶地凑到跟前,蹲下来试探王飞的鼻息,然后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说着什么,边说边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头。
血气涌上脑顶,那股难以名状的的力量瞬时在孟昭体内爆发。
孟昭抓住万斌落下来的手掌,反手便将之捏得粉碎。万斌又惊又骇,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孟昭猛地窜起,不顾一切地扑倒万斌,双手扣住他的喉咙,看着他的面色被憋得紫青。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孟昭的虎口间,越来越紧,也越来越抖。
忽然,五六条精铁锁链从四面横空飞入,将孟昭双手、脖颈乃至腰间具都牢牢拴住。从锁链上传来的强大力量瞬间将孟昭拉起,扯在屋子当中动弹不得。
孟昭感觉血气周身翻腾,双手反握住锁链,大吼一声,振臂收紧拽回,五六条大汉便随着锁链从屋外飞跌进来。孟昭转头瞪向万斌,气息越来越粗重,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蒸腾着燎人的怒火,猛虎一般重新向万斌扑去。
腾空之际,十多条冰冷粗重的锁链飞入屋中,将孟昭整个人捆着结结实实。十多条精壮大汉将锁链的另一端紧紧攥在手中,向四个方向奋力后撤。
精铁链条因拉扯而摩擦,吱呀呜咽,听得人齿根生痒。孟昭的皮肉已经深深陷入精铁链环之中,这一次,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再也动弹不得了。
强烈的不甘与哀痛,被全身的链条重新攥紧压榨,无处释放,终于冲出口来,化作一声震天的悲鸣。
孟昭尚未全愈的身躯也终于支持不住,无力地跪倒在了王飞的身前,默默垂下头去。汗水夹杂着泪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一滴一滴,打湿了膝上的青色衣衫。
万斌惊魂未定,抚着脖子上散着寒气的扼痕咬牙恨道:“疯子,留你何用!”
说着甩开身边扶他的属下,抽出腰间的尖刀向孟昭颈上刺去,却又硬生生在孟昭颈前顿住。
万斌瞧着孟昭哀伤颓丧的神情,忽然改了主意,慢慢收拾刀,阴森笑道:“来人啊,扒了他的上衣,把他拖到广场上去。昭告全城,除非齐国公主亲自交出龙丹,否则本将便让这个墨家叛逆活活冻死在众人面前!”
孟昭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来,不住的挣扎,一种莫名的滋味裹挟着恐惧涌上心头,在万斌阴邪的笑容中不断幻化。这滋味苦涩不已,细品起来,竟全都是亏欠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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