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辰（57）

孟昭和悦瑶面面相觑，这餐桌上的画面着实诡异。苗子兰的面前摆放了七八碟精致的酥饼糕点，一盘早上采摘下来切好码盘的水果，一盏浓稠的红豆薏仁甜米粥。她的身旁，陆恒、展扩、季宣三人的面前，则只有一碗可以当镜子的米汤。

苗子兰夹起一块龙须酥送到嘴里，美得闭起眼睛，回味了半天才赞叹道：“孟疯子，够争气，干得漂亮！”

孟昭立马便猜出个大概，目光扫过面前的四个人，最后停在陆恒身上，着实没想到连陆恒也跟着这几个家伙，拿他和悦瑶的事打赌消遣。

陆恒耸了耸肩，歪头一笑，倒是展扩始终一脸怨念地盯着孟昭。

季宣望着那些美食，见苗子兰吃得香甜，不禁咽了咽口水。

展扩伸手将季宣的脸扭了过来，瞪着孟昭道：“别急，时间问题，二师兄保证你很快就会有包子吃。”

“来了——客官，您的包子。”小二热情地将一屉鲜肉包放到桌上。热腾腾的肉包飘香四溢，激起了所有人的食欲。

季宣无限惊喜，感激地望着展扩道：“二师兄，还是你疼宣儿。”

展扩一愣，赶紧叫住小二：“店家，我们没点包子。”

小二恭敬道：“是了，客官，这包子是另一位官人付了账，命小的端过来的。”

陆恒眼帘微动，抬起头来，询问道：“那人何在？”

小二笑道：“那人付了钱就走了，至于去了哪，小的就不知道了。”说完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几个人望着香喷喷的包子，半天没说话，最后倒是展扩饥肠辘辘的肚子打破了沉默。

悦瑶首先开口：“咱们在这里有朋友？”

孟昭道：“先前有一个墨家分会，但已经被官府查封。几十个墨家兄弟被重兵围攻，无一生还。”

悦瑶吃了一惊，痛惜道：“怎会这样？”

苗子兰哼了一声：“那嬴政滥杀无辜的事还少吗？”

季宣左右看了看，小声提醒道：“师姐，还是莫要声张的好。”

陆恒缓缓道：“这个无需担心，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季宣见陆恒面色凝重地盯着桌上的包子，眨了眨眼睛道：“难不成，这包子是扶苏公子请我们的？他觉得我们会吃吗？”

展扩冷笑一声：“我们喝粥，他送肉包，摆明了眼气我们！”说着没好气地抓起一个包子送到嘴边，张大了嘴巴却怎么也送不进去，最后将包子扔了回去，苦笑道：“赢氏的包子，当真是饿死了也咽不下去。”

孟昭抿起嘴唇，心中五味杂陈。

那一堆整齐码起的包子被展扩一砸，逐个散开来，最下边的包子之间漏出一个叠放整齐的布角。

陆恒伸手将布角抽出，竟是一方叠起的白色丝绢，上面殷了墨水的字迹隐约可见。大家瞬间明白了这包子的真正来意。陆恒将丝绢摊在手中准备打开。

“看不得！”孟昭突然嚷道。

大家同时看向孟昭，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孟昭心中慌乱难言，昨夜与扶苏照面的情形历历在目，终于咽了咽口水，声音嘶哑道，“扶苏传来的讯息，必是阴谋陷阱……”

陆恒道：“我们已经在陷阱之中了，没有不跳的选择。”

见陆恒慢慢打开丝绢，孟昭心跳如鼓，屏住呼吸，两手早已沁满了冷汗。

陆恒看了丝绢，却忽然笑了：“这全是秦文，根本看不懂。”

展扩一把扯过丝绢上下打量：“还真是。明知道我们没有一个是秦国人，还费这些个心思，到底想不想让我们知道上面的内容！”

悦瑶眼前一亮：“孟昭懂秦文，不如让他看看。”说着将丝绢自陆恒手中接来，递到了孟昭面前。

苗子兰狐疑道：“孟老三，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会秦文？”

苗子兰这一问，陆恒、展扩、季宣三人俱是一怔。显然多年朝夕相处，孟昭将自己的身世隐瞒得滴水不漏，若不是当时在秦暗堡中走投无路，自己也报了必死之心，他是定然不会在悦瑶面前如此毫无顾忌。

墨者尤重信义，何况是亲如手足的家人，面对孟昭的隐瞒，其余四人的目光中蕴含了说不出的复杂。

孟昭倒是不急，反而暗暗松了口气，思忖着：当时只有我和悦瑶二人在场，我只要一口咬定，所谓在暗堡中破译秦文暗语，其实都是依寻规律推测出的结果，剩下的无非是与悦瑶玩笑罢了。依师兄弟们对我的了解，定会信我。至于信上的内容，我知晓了便可早做防备，如此既可化解身份危机，也免得拖累大家一同涉险，当真是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孟昭不由得窃喜，开口前胡乱往那丝绢瞄了一眼，哪知这一看竟是瞠目结舌，惊愕异常，连身子都不觉开始微微颤抖。

展扩见状，顾不得追问其他，只焦急道：“上面写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孟昭咬了咬牙，再不敢迟疑，赶紧开口道：“半个时辰后，扶苏将于县北三里山林，秘密处决齐王！”

参辰（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