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

1

我要结婚了。也许是下个星期，也许是下个月。也许是和步离，也许是和步弃。我不知道。

婚礼的筹办都是他们在进行，我不关心。

步离和步弃是孪生兄弟，对于我来说，嫁给谁都一样，都是面对着同一张脸。

自从林离开我以后，我就变成了这样的无所谓。和步离结婚，或和步弃结婚，都是一样的。

如果不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

他们问我：“苒苒，你到底爱谁呢？”

我看着他们，微笑，仰头看飘浮的白云。

我想我都不爱。

林的离开，让我的心已变成死寂一片。生活还要继续啊！时间推动着我要朝前走。

选择步离，他望我的眼神带着宠爱。选择步弃，他望我的眼神带着疼惜。其实都是一样的。我的心已经安静得像天上飘浮的白云，不会再起任何波澜。

嫁给谁都是幸福的，幸福是我自己给的，不是他们给。

最后我选择了步离。我不喜欢步弃望我时疼惜的眼神，好像洞察一切真相。其实生活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那苒苒，你想我们下个星期结婚，还是下个月结婚呢？”步离问。

“怎么都行。”反正都一样。

我快乐的奔向海边。海风吹乱我的长发，空气里有咸咸的海水的味道。

“那苒苒，下个星期你就嫁给我。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让你做我的新娘。”步离向我奔跑。

“只要你开心，怎么都好。”我在风里回他。

世人都知道活着不胜其烦颇不值得，一个人三十岁死和七十岁死区别不大，因为其他的男人和女人也都在这么活。

人活在世上，最有魅力的事情就是有诸多可能性。可是我们只能选择其中一种命运。

我选择了步离，未来会有怎样的命运，我都心甘情愿去承担。

2

结婚的那天，我睡过头了。当步离的电话打来时，我还在睡觉。

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只是听见步离着急的声音有些抱歉。

我匆匆穿好衣服，步离说婚纱在那里去换。于是我随便套上衣服像是去菜市场买菜。

本来步离是说要来开车接我的，可是我不喜欢那些排场，觉得简单就好。

离酒店不远处，开始堵车。我下了车，看见一男子从我面前走过。

入眼便是一身黑，长发遮住眼睛，背着黑色旅行包，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

我对他充满着好奇，于是我一直跟着他。我离婚礼现场越来越远。渐渐的，我竟然忘记了我要结婚，一心只想着我要跟踪到那个人。

我看见他跳上了一辆公交车，我随着一股强大的气流也挤了进去。

我看见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车上人很多，我被挤在离他1米远的地方，无法靠近。

牛仔裤里有洗皱的零钱，不知是什么时候落下的。原来性格马虎有时候也会江湖救急，我暗自庆幸。

车开到一个小镇，我从人群的缝隙里看见，街上的人穿着都很朴实。他起身把放在腿上的旅行包背着，我知道他要下车了，于是做好准备。

我看见他转了一个弯，那里荒无人烟。我也跟着转了墙角，撞上他的胸膛。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他问。

我这才定睛看清他的脸，冷漠而狂妄，棱角分明像一幅漫画。唯一不足的是他的眼角边有一个疤痕。

“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一个浪子？”我认真的看他。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抬起头，眉梢一挑，唱起了那首有名的歌，“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我俩相视一笑。

“你内心是不是一个充满流离失所的孩子？”我继续认真的问道。

这便是我，总喜欢做一些奇怪的事情，问一些奇怪的话。一般的人，都觉得我有病。

“如果我不是呢？”他把脸凑近我。

“那你是什么?”

“我是阿勇。”他离开我的视线，酷酷的，冷漠的。

3

阿勇带我去了一家旅馆。确切的说，是我缠着他带我走的。因为我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钱和手机。

“你不怕我强暴你？”在旅馆的时候，阿勇故意把我压在身下。

“不怕”。我眨眨眼，“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可没把你当朋友。”他冷道。这是我和阿勇在一起呆的第二天。

我完全忘记，我和步离还有没举行完的婚礼。在他们的猜测和想象中，我是一个落跑的新娘。

上帝作证，我真的是忘记了。

对于我来说，认识阿勇比结婚重要。

结婚只是一场仪式，那么多人在一起吃饭祝贺，我还得踩着高跟鞋对他们笑得脸都僵硬，无聊透顶。

俗话说，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遇见阿勇是小概率事件。这样一比，是不是就显得弥足珍贵呢？

可是我没想到，他们因为我两天没回家，竟然报了警。

对于这一切，我还毫不知情。我像吃了大麻一般兴奋不已。

“你别否认，我知道你已经把我当成朋友了。”我得意道。

“苒苒，你真是我见过的女孩子当中，最特别的一个。”阿勇突然说。

“是吗？我不知道啊！”我惊讶道。“阿勇，我觉得你像杀手。”

阿勇的双眼充满诡异，然后他突然说：“杀手算不上，但你愿意为我杀人吗？”

“杀谁？”我还在微笑。我觉得认识阿勇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玲。你的朋友玲。”

他眉似远山，薄唇微抿，漆黑的眼里射出一道寒光，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了，我仿佛置身冰窖。

我终于明白阿勇不是在开玩笑。

4

阿勇把我送回家的时候，我的大脑还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

在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中，我踏上步离家的台阶。

一男一女在一起三天，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他们显然不相信我和阿勇之间的清白。

玲和步离过来扶着我，似乎害怕我再次失踪。而步弃，只是远远地看着我，眼里是一如既往的疼惜。

“阿勇。”我停下，回过头，对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大喊，“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会来找你的。”阿勇挥舞着手臂。他没有回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面对着长辈们的指责，我无言以对。解释已经够了，我不想再重复。

我还在想着和阿勇之间最后的对白。

“你帮我杀了玲，算是对我的报答。你以为我这样对你好，是不要求回报的？”

“杀掉玲，你是最好的人选。因为你看起来，不染尘埃，没有任何城俯，她不会对你有任何的防备。”

我打了一个冷颤。

我开始明白，其实认识阿勇，并不是一件意外。这本来就是一场陷阱。

我开始回忆，阿勇见到玲时的面部表情，找不到任何线索。

玲和阿勇，都是擅长掩饰的人。而我最不擅长猜心。我只需要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够了。

我希望再见到阿勇。我要向他弄清楚，他为什么要杀玲？他脸上的疤痕，是怎么一回事？这和玲是不是有关系？

我按着太阳穴，感到头痛。我必须要冷静。

步离坐在我旁边，修长的手紧握住我的：“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再指责苒苒了，她需要休息。”

我感动的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他还能做到为我着想，真是难得。

步弃也在一边帮忙。他和玲给四个老人各倒了一杯水：“你们说了苒苒将近三个小时了，口都渴了。只要苒苒回来就好，其它的问题都可以慢慢解决。”

四个老人估计训我也训累了，终于答应将我放行。

我在玲的陪伴下回到卧室。

5

玲是步离的青梅竹马，喜欢穿粉红色衣服，看起来像芭比娃娃。

玲还在安慰我，一脸的真诚。我看着她的脸，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我想问一问她跟阿勇的关系，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玲见我一脸疲惫，嘱咐我，好好休息，她有时间再来看我，就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捏了捏眉心。

我在各个房间里寻找步离的身影。作为他的未婚妻，我想我有必要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只属于我们两人之间的解释。

可是我把各个房间都找遍了，也没看到步离的身影。

在一间卧室里，我看见步弃坐在床上看书。我走过去，他把书放在床头上。

步离和步弃，虽然是孪生兄弟，但两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的。

这样说吧！很多人都会将两人认错，但我从来没有混淆过。

一个人身上的感觉，是不同的。男人可以做到闻香识女人，而我，却是靠感觉去辨别一个人的。

例如阿勇，他给我的感觉就是神秘、危险、刺激的。而步离给人的感觉，就是安全、温暖，还有依赖。步弃，带给我的感觉就是礼貌、疏远、冷清、距离。

“步弃，你觉得玲是怎样一个人？”

在遇见阿勇前，玲给我的感觉，就是天真，可爱，易碎的瓷娃娃。遇见阿勇后，我陷入了迷惘中，更丧失了辨别力。

“她不简单。”

步弃的话让我感到惊讶。

“为什么？她只是天真的布娃娃。”我惊呼，有些不敢接受事实。

“苒苒，相信我，玲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孩，她的城俯之深，连我都不是对手。”步弃郑重对我说道。

我的脑海里突然响起阿勇的声音，他说，你帮我杀了玲。然后，是阿勇那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

我被吓得一激灵。

“苒苒，你要学会保护你自己啊！有时候，我和哥也不能全部为你考虑周全啊！”

步弃突然说，他又用那种疼惜的眼神望着我。

我望着远方。“也许吧！但我无所畏惧。”

“是的，你比我们都勇敢。”

“那是因为我不怕失去。”我微笑，在心里补充道，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苒苒，你可以考虑，跟我结婚。”在我准备离开步弃房间时，他突然开口说道。

我被步弃这句话，吓住了，只是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匆匆逃离。

身后传来步弃的一声叹息声。直到我离开，他才低声说道，“傻丫头，嫁给我，我就能替你挡掉所有的麻烦事了啊！”

6

接下来的生活，我过得水深火热。我跟步离的婚约推迟了。我还被我爸妈限制了出入自由，每天都被他们教训，开家庭批斗大会。

而我一如既往的神游太虚。无论爸妈怎么训斥我，怎么对我恨铁不成钢，我都点头如捣蒜，做到态度绝对的诚恳。以至于，错漏了些信息，没了解清楚目前的形势。

步离步弃都如人间蒸发了一般，而玲也在忙碌着，很少回我信息。我觉得我简直要疯了，我想逃出去，找阿勇，去解开他留给我的最后悬念，却一直无果。

再见到阿勇，是在半个月后。我是爬窗出去的，过程是怎样的紧张刺激，不必赘述。

再次看到蔚蓝的天空，热闹的人群，我开心得手舞足蹈。

我用力呼吸着周围清新的空气，感受着久违的阳光。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我，我看见一张冷默的脸。还来不及叫出来，就被阿勇捂住了嘴。

这一次，阿勇把长发扎成了个小辫，梳的是凤梨头发型，看起来又潮又有范儿。唯一不足的，还是额头上那个明显的伤疤。

我跟着阿勇来到一个小巷，幽静的过道周围堆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我想知道谜底。”我追上阿勇，问出我早想问的话。

“你不需要知道。”阿勇冷冷道，眼里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可是你要我杀玲？”我拔高了声音。

阿勇沉默了，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我的问题时，他才缓缓说道：“玲是我女朋友，她背叛了我，我恨她。”

第一次，我从阿勇冷漠的脸上，看出了别样的表情，痛苦和深情里夹杂着刺骨的恨意，很复杂，是我无法理解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深爱一个人，还能够做到去恨她？爱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是成全她，让她幸福快乐就够了么？哪怕最后承担痛苦的人，是自己。

林用那样的方式背叛我，我也不恨他呀！

我只是，忘不了林。哪怕我已经将要和另一个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我也依旧无法做到，将他全然放下。

“玲移情别恋？”我轻声问。

阿勇又哑了。

我凭我的想象，已经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是仇恨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阿勇，你应该原谅她，并且祝福他们，爱情就像握在手里的沙，握得越紧，流失的越快。”我试图劝解他。

“祝福他们？”阿勇冷笑了一下，用那种嘲讽的表情看着我，“苒苒，你是装傻还是白痴？玲爱的人是你的未婚夫。她用尽一切手段，只是为了抢走步离。”

“你以为你遇见我是一个巧合？”

“我是故意把你引到那个小镇的，也是故意拖延那三天的时间的。”

“目的就是要让步离的父母认为我和你私奔，就是要让他父母不喜欢你。”

我的心咯噔一跳，却始终面露微笑。

“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有超出意料之外的事吗？”我问阿勇。

阿勇奇怪的凝视了我三分钟，最后他说，“有，步离的父母喜欢玲，他们要步离娶玲。”

“可是步离以死威胁，说这辈子非你不娶。最后玲没有办法，他让我杀掉你。因为只有你死，你跟步离的婚礼才不能如期举行。到那时，她才能够趁虚而入。”

我还是微笑：“可是你却改变了主意，你要我杀掉玲。”

我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听着这一场阴谋，真是觉得有趣极了。

“对，因为在所有的计划中，所有人都有好处，就只有我没有。就只有我是一颗棋子。”

阿勇愤怒地大嚷大叫，“玲她利用我，利用我对她的爱情。她践踏我的尊严，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仇恨让他迷失了心性。

他指着脸上的疤痕，“看见了吗？这就是她害的。她气冲冲地跑到我家，砸坏了所有的家具。”

“她扇我的耳光，把我当作狗一样的辱骂。”

“她因为步离，把气全部撒在我身上。”

“我一直沉默的承受着，因为我理解她的痛苦。直到她骂我是狗，我才真生气了。”

“她推我，我被撞在柜子上，血覆盖住我的眼睛，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都不管我。”

阿勇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这些话，表情狰狞可怖。

“她给我下了命令，让我在一个月内杀掉你。我的心冷了，这才改变主意。”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这时代，讲究的是法律，你杀了我，你会坐牢？”

“知道。我的心被她伤透了，我不在乎和她同归于尽。我也不在乎我会不会坐牢。”

阿勇终于平静下来，脸上是孤注一掷的绝望。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杀掉玲？”

“”因为我认为，你应该比我更恨她。”

“阿勇，你错了，我谁都不恨。”

阿勇立刻变色。

7

阿勇从背后拿出一张报纸，他指着报纸上大篇幅的报道说：“看见了吗？这全是玲的杰作。”

我斜眼看了一眼，心立刻寒了。那标题是，21岁少女为爱情义无返顾，私奔在婚礼前。

“她要抢走步离，直接来抢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这些舆论来伤害我？”

我笑着笑着，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我只觉得心灰意冷，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玲，我一直都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啊！没想到她却暗箭伤人，背地里做出了这么多的事。

我眼前闪过了步离那疲惫不堪的笑。为了我，他承担了多少世俗的压力啊？社会的舆论，亲人那头的重压。

而这分深情，我却无以为报。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我来说，打击太大了。

我终于明白步离的父母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来看我？闪烁其辞的遮掩，意犹未尽的深意……是我把这一切都忽略了。

可是玲还在安慰我，她还在步离父母面前替我说话……

我明白了，玲是为了讨步离的喜欢，讨步离父母的喜欢。

我终于明白步弃为什么要说那样奇怪的话？

因为我真的像一个傻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白痴。我到现在才知道所有的真相。

我想念默尔索，《局外人》里的默尔索，因为我现在的情形，真的跟他很像。

我又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我很快将自己置身事外。离开林以后，我的心境一直都是这样的。

“想好了吗？什么时候去杀玲？”阿勇问。

“让我考虑考虑吧！”我回道，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还在这里来，我等你。”阿勇冲我喊道。

8

一离开阿勇的视线，我就全身像泄了气的皮球，心不在焉地走在大街上。

我无心欣赏周围的风景，只把自己淹没在人群里。

在整个故事中，我是那个最重要的女主角，无论对谁而言。然而于我来说，我却是那最最多余的局外人。

其实我又不是非要和步离结婚不可。嗯，跟步弃也可以。换作世上任何男人都可以。不结婚也可以。只是无论怎么选择，好像都有一堆麻烦事。

唉！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人群里，我赫然看到了步离和玲，他们两人手挽着手，走在大街上。

确切的说，是玲像八爪鱼一般，缠在步离身上，而步离全程都一副对她冷冰冰，不耐烦的表情。两人一面走，步离还一面试图甩开她。

步离和步弃虽然是孪生兄弟，但两人之间还是有细微的差别的。

就比如步离，他喜欢穿红黄蓝三种颜色，热情似火，阳光明媚是他的标配。

而步弃，却只穿白色。通身气质是清冷孤傲、卓尔不群的。像极了我爱的林。

其实步弃更吸引我，只是我有意不愿把任何人当作林的影子。

我习惯了步离对我的热情，话唠的样子。第一次看到他面对别的女生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我竟然有些愧疚。

那一刻，我竟然想，如果我没有出现在步离的世界里，那玲跟步离，会不会有可能呢？他们其实看起来，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他们两人原本才是，青梅竹马的啊！而我，我才真正像那个第三者。

我这样的人，原本就不配拥有爱情。我就应该抱着对林的思念，孤独终老才是。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情不自禁流了下来。

其实我真的已经，好久好久都没落泪了。

9

我看到玲和步离分开后，才叫住了玲。我想问问她，关于阿勇的事。

不料，玲在看见我之后，表情却极为淡漠，“你见过阿勇了？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我只是睁大了双眼：“原来，阿勇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勇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呸。”玲一改往日可爱的模样，在我面前啐了口唾沫。

我看着她这个模样，惊得下巴落地。

这这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单纯人蓄无害的朋友玲么？

“看什么看？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怕你把这些事说出去。反正你现在，自身难保，也没人愿意信你的话。”

我不怒反笑。笑我的天真，更笑我一直都把她当朋友。

“你笑什么笑？你这个伪白莲花。”玲一怒之下，扇了我一耳光。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你为什么会跟步离哥结婚，你心里没有一点b数么？”

“你算什么救命恩人？真正救步离哥的人是我。”玲朝我嘶吼道。

我跟步离是在一次旅游途中相遇的，那时候我刚跟林分手，事实上，我跟林从来都没有正式分手过。在我们交往期间，他成了别人的新郎。我是通过别人才知道，他跟他父母介绍的女孩结了婚。

我每天以泪洗面，为了忘记林，为了让自己重新开始，我决定一个人去旅行。

旅行途中，偶然碰到了遇难的步离。他喝醉了酒，倒在了马路中间，不省人事。那条马路恰好是江边货物运输的唯一通行道，一辆辆大卡车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他随时都有可能被大货车碾压成泥。

在我欲上前救他于危难之时之际，玲从夜色中出现，朝他飞奔过去，并费力将他拖到了马路边上。

做完这些以后，玲又跑开了。我这才走过去，请人救援把他送到了宾馆。

玲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是步离真正的救命恩人。

10

玲见我沉默，变得更加激动。她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承认了吧？你承认了吧？我才是步离哥哥的救命恩人，你不过是冒充的。所以你为什么还不去死？你为什么还不去死？你死了，步离哥哥就会是我的了……”

玲一面骂，一面哭，还一面朝我身上乱挥舞拳头。

我置若罔闻，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活着竟然如此碍人的眼。

林离开我以后，我也想过去死的。感觉生命里没有了他，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可是我还是对人世间有诸多眷恋。

我贪恋风、草、树木、花、云、阳光、大海、雨、雪……大自然中的一切都令我感到不舍。

于是，我仍然坚强的活了下来。

那些我所眷恋的一切，都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我仿佛超然物外，我又仿佛无坚不摧。

我任凭玲在我身上捶打着，那些拳头如棉花一般，落在我身上，我一点儿痛感都没有。真的，一点儿都不痛呢！

就在我走神的时候，一个巨大力道把我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苒苒，你没事吧？你还好吧？”是步离的声音。

然后，步离冲着玲大喊道：“你疯了？我是不会娶你的，你就死心吧！就算你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爱你。”

这句话似乎把玲伤透了，她一下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尖着嗓子吼道：“为什么？我跟你青梅竹马25年，为什么你不爱我。我才是你真正的救命恩人啊！”

“那天晚上是我把你拖到马路边上的，我只不过是走到一边接了电话打了电话半小时，再回来时你已经不见了。再后来，就看见你跟她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至始至终难道都没有感动过么？”

“步离，你的心，是石头变得么？为什么我始终都捂不热你的心？”

“而她，却能够轻而易举的就进入到你的心里。为什么？”

玲哭着指向我。

而我，只不过像个失魂的木偶，呆呆得看着她。

“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因为苒苒她至始至终，都是我最爱的人。即使她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又如何呢？我跟你确实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但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是我的妹妹。”

步离温柔又不失冷酷的，说出这句话。

玲再次崩溃了，哇的一声，失声痛哭。

而我和步离远远地看着她，不悲不喜。

11

玲哭着哭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死心的追问：“冉苒，你敢大声宣言，你爱步离哥么？”

我不发一言。我说不出口。即使是说谎，我也做不到。

不说假话，是我做人的一贯原则。

这一次，步离没有帮我。他似乎也很期待，我当着玲的面，对他表白。

在他期待的眼神里，我淡淡说道：“步离，我们走吧！太阳真的好大。”

其实我老早就想打断玲的歇斯底里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

现在正是中午最热时分，而我们还在玲的家附近，连一个遮阳避暑的地方都没有。

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谈这些事情，不觉得很搞笑么？

我刚刚看见，玲的妆在太阳的暴晒下，都花掉了。我真想提醒一下她，又有些不敢。

步离紧盯着我的眼，盯了数秒，最后才默默无言的拉着我，转身就走。

我没有看到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失望。

其实，在我们准备婚期的这些日子以来，步离也经常问过我这个问题，而我，总是避重就轻的回答他。

例如：我都要成为你的新娘了，你还问我这个问题，你傻不傻啊？

或者，用转移话题的方法，去打断他的思路。

然而这次，这样的方法，似乎不奏效了。

玲在背后歇斯底里的喊道：“冉苒，你不敢承认吧？因为你从头到尾，都不爱步离哥。你爱的，始终都是你的前男友，林，双林的林。”

步离面色一白，而我依旧无动于衷。

12

看着我的神色未变，步离的眼里闪过痛苦之色。他转过身，对着玲缓缓说道：“没关系，我爱她就够了。只要她还愿意嫁我，这场婚礼都会如约而至。”

我看着步离的背影，分明从中看到了一丝狼狈和落寞。

我问我自己，这是不是违背了我做人的准则？我没有说谎，可是继续错下去，是不是又是另外一种弥天大谎呢？

我的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燥热。这火辣辣的太阳啊！

事情该有个了断了。

我给阿勇说，让他等我三天。其实，三天的时间，有点长。

有时候，做下一个决定，只要一分钟即可。

回程的路上，步离一直在我耳边絮絮叨叨。

他说：“苒苒，你放心，我会替你抗下，一切的压力，你不用担心。”

他还说，苒苒，玲那边，他也有应对措施的。他已经求过他弟步弃，说让步弃代替他娶玲。

我听了，满是惊讶，忍不住皱眉。这团毛线，怎么越理越乱了呢？我唯一一次，没有听从心的安排，怎么就把这么多人，牵扯进来了呢？

我刚想说话，步离又一次打断了我：“苒苒，我先送你回家吧！要不要买个冰淇淋？”他指了指前面路边的小卖部。

“好。”我应道。

冰淇淋成功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在我咬上香草冰淇淋的那一刻，我没有发现身后的步离，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13

三天后，我如约而至，来到了和阿勇相约见面的小巷。

阿勇剪了头发，留成了平头。眼角边的那个疤痕，一点儿都没有影响他颜值的发挥。

我看着他的俊脸，突然很奇怪，为什么玲偏偏要执着于步离呢？其实阿勇就很好啊！

不过，感情事情谁能说清楚呢？步离步弃都很好，也堪称颜值担当，而我却偏偏对林，恋恋不忘。

这一次，阿勇的精神状态很好，身上危险的气息，已然不见。

“想好了吗？愿意替我杀玲了吧？”

阿勇嘴边叼了一支烟，看起来痞帅痞帅的。他的眼里，都是兴奋的光芒。

我看着他的眼，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动物嗅觉告诉我，这是嗜血的因子在蠢蠢欲动。

我假装神色自若道：“我想好了，我不会助纣为虐的。我来，就是想奉劝你一句，回头是岸。”

阿勇大手一挥，激动得跳起来。

“玲害得你这么惨？你不恨她？社会的舆论，你的名誉全毁了，有这些舆论的你，以后事业，金钱，不会受到影响？”

我被吓得往后一躲，险些被他挨了巴掌。

“阿勇，杀掉玲，对你有什么好处呢？金钱，名誉，舆论，对于我来说皆如浮云，我根本就不在乎。我的生活也许会受到影响，但这种影响不具备任何理由杀人。”

“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恨玲。”阿勇重复道。

“阿勇，我一直以为，生活可以怎么都行，因为生活总在别处，我们想象中的生活，其实不见得比我们实际中的生活完美。”

“所以我开始对生活无所畏惧。”

“因为无所畏惧，所以对现实里的痛苦，黑暗也开始淡漠了。”

“可是阿勇，你知道吗？阿勇，你让我感觉到疼痛了。”

“自从林离开我以后，我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我只去感觉大海，太阳，风，阳光……我好像超然物外。”

“直到遇见你，我才重新有了激情。我才明白，生活并不是怎么都行，我曾经坚持的，正义，善良，信仰，原则，其实是很重要的。”

“你把玲的罪恶告诉我，不就是想引诱我犯罪吗？”

“名誉、金钱、爱情，社会地位，这些东西也许可以引人犯罪。但真正导致我们犯罪的，却是欲望，人性的贪婪，还有意志的薄弱……”

“阿勇，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冷静下来，做人要有自己的原则。”

“啊~~~~”阿勇歇斯底里的叫起来。

他的长发都直起来了，血红的双眼被仇恨灌得满满的。

他靠近我，我看着他，我没想到他会伤害我。

一把匕首刺进我腹部，我倒在地上。

“阿勇，救我。我们是朋友。”

我望着他，疼痛清醒了我的头脑。

“把刀给我，我是自杀。”

阿勇把刀扔在地上：“我要和玲同归于尽。一定要。”

他咬牙切齿道，奔跑着消失在小巷尽头。

我看着血染红了我的衣裳。我的心被疼痛苏醒了。我想起林的微笑。

在闭眼之际，我想，若是我还能活下来，我一定要跟步离退婚。

我不爱他，婚姻也不能将就。就算最爱的那个人不再了，我也不应该对自己，对未来，放任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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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怎样都行，可以么》

已修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