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莉莉看着手里B超单的那一栏又显示阳性。心里沉的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这是第三次怀孕了，再不能做人流手术了。上次做时医生就明确说过，她的子宫壁很薄，再做，以后就很难怀孕了。可是不做，怎么给妈妈说这事？
王莉软软的瘫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尽量控制着要流出来的眼泪。
“大强哥，我又怀孕了。”莉莉拨通大强的电话时，控制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有啥好哭的，给你妈说声，我们结婚呗。”电话里的男人轻松的说着。
“可你知道我妈跟本不同意。该怎么办？大强哥。”莉莉带着哭腔问道。
“告诉你妈，你怀孕了。你妈肯定不想你未婚先孕吧。”男人说到。
“那我妈会打死我的。”莉莉说
“实在不想说，就把户口本偷出来，把证领了再告诉你妈。我还忙呢，晚上再说吧。”男人说着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莉莉神情恍惚。从医院回到住处，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还是早晨吃了点东西，但一点都不觉得饿。倒在沙发上里，往事一股脑的钻了出来。
②
前年的时候，莉莉带着大强回过一趟老家。莉莉的父母不同意，尤其是母亲坚决反对。大强比莉莉大了整整十二岁。再加上听说大强家里穷，父亲也常年卧病在床，主要是大强的母亲支撑着。就更不可能同意了。这会被村里人看笑话的，认为嫁不出了才嫁给了一个又老又穷的婆家。
这一年，莉莉19岁，大强31岁。
大强在莉莉家待的这几天，受了不少莉莉爸妈的冷眼，心里很不舒服，提前订了回家的票。要走的那天，莉莉也偷偷的跟着大强走了。这把莉莉妈气炸了，说啥也不可能了。
莉莉妈打电话叫莉莉回家，莉莉不肯，只说他们已经分手了，还说大强生气了，是大强提出的分手。
莉莉妈听两人分手了，就没再往回叫莉莉，毕竟那边工资要比老家这边工作高，不过每次打电话都要叮嘱这事。
莉莉妈给莉莉爸嘀咕道：“他还跟我姑娘提分手，他也不撒泡尿照照，他撒样子。不过这样也好，我就不操心姑娘真跟了这鳖孙子。你说说，第一次登门，那么大个的人，空着两只手，这让村里人怎么说。姑娘也是的，怎么看上了他……。”
家丑不可外扬，这事也只能唠叨给莉莉爸听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莉莉和大强不但没分手，还住在了一起。同居对于现在来说，是司空见惯了事，但在十几年前是一件大事。但莉莉为了向大强证明，她今生非大强不嫁的决心，两人就像一对夫妻一样住在一起了。
很快，莉莉怀孕了。大强刚听到时很兴奋，抱着莉莉又是亲又是转圈。
但隔了几天后。大强下班回来，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没抽几口又用脚踩灭，沉着脸说：“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打掉吧，现在身上没多少钱，生下来没办法养活。”
莉莉的心情很复杂。她什么事都听大强的。
③
莉莉是在工厂里上班时认识大强的。那是她出门打工的第二年。莉莉是个单纯老实的孩子，平时除了上班，就是在宿舍待着。为了省钱，很少出去玩。确实也攒了些钱，不过基本都寄给家里了。
大强出门打工却已经有十来年了，但也没攒下什么钱。一是大强的父亲生病，给他父亲看病买药花了不少。二是大强好斗，经常跟人打架，经常被开除，工作也就经常换，这中间总会隔一个来月。一晃两晃，几年过去了，工作没着落，钱没攒下，谈了四年的女朋友也跑了。
这一年，大强来莉莉上班的工厂上班。经历这些事之后，他想自己都三十了，也该好好攒点钱娶媳妇过日子了，收敛了很多。
大强和莉莉正好分到了一条流水线上。一条线上人也不多，就五个人。除了大强和莉莉，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一个和莉莉年龄相仿的染着一头黄毛的小男孩和一个左耳朵打了三个耳洞的二十一二的姑娘。
莉莉内向也有些自卑，和那几个人在一起只是埋头工作，不怎么说话。所以很多时候，比如中午去吃饭，其他四个笑着说着一起走了，虽然也喊莉莉跟他们一起，但莉莉插不上话，傻傻的待在旁边，感觉很多余。
带她来这里打工的老乡，因为家里有事回去了。她就连个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特别想家时，就偷偷躲在被窝里哭。那时，电话不像现在普及，电话亭里打电话，也是说个几分钟就挂了，因为长途电话费贵。
④
莉莉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回想着那些往事。忽然听见开锁声，想必是大强回来了。大强进门后看见莉莉呆呆的坐在那，就问道：“还想那事呢？”大强看莉莉没理他，就继续说到：“多大点事，不能打了，就生下来，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去做饭吧，这会又累又饿。”
莉莉没理大强，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深爱的男人，说要娶她，应该高兴的一件事啊，但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赶紧些啊，都快饿死了。给你说别想那么多了，想再多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大强看着莉莉坐着不动，就又催促到。
莉莉还是没理大强，径直去了厨房。他们租的是一个小阁楼，房子不是很大，但五脏俱全。莉莉在厨房里熟练的做起饭来。大强躺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起热播的天龙八部。
没一会，莉莉饭做好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酸辣土豆丝。大强伴着米饭大口大口的吃着，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电视。更没注意到哭红了眼睛的莉莉。
夜里，莉莉听着大强的呼噜声，一点睡意都没有。感觉自从跟大强住在一起后，他们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⑤
记得那时，她一个人孤孤单单时，是大强给了给她温暖的归属感。
记得那一次，她感冒发烧了。她觉得可以撑到下班，但还没下班就晕倒了，是大强把她背到医务室，又陪她输液的。她长这么大，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呢，迷迷糊糊的躺在大强的背上，那一瞬间觉得很踏实。就像大海里漂泊的船，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也是那一刻，她心有所属了。
后来，莉莉和大强的关系近一点了，话也多了些。去吃饭，莉莉再不感觉自己是多余的了，慢慢的融入那个小集体了。
因此，其他三个经常打趣莉莉和大强。经常说什么，大强你是不是喜欢人家莉莉呀，你老牛吃嫩草啊，人家莉莉跟外面的那花蝴蝶可不同，是个会持家过日子的好姑娘，可要好好待莉莉……。
每当这时，平时有点话唠的大强只是呵呵笑，不说话。莉莉则红着脸，低着头，看似干着活，砰砰直跳的心早飞了。
再后来，两人就真的在一起了。
是因为爱情吗？莉莉肯定是爱大强的，那大强呢，也爱莉莉吗？可能只有大强自己知道吧。
⑥
纸里保不住火，事情终究被莉莉爸妈知道了。莉莉妈被气的住院了。莉莉伺候着出院后，莉莉妈也不管了，事情已经成这样了，怎么办？即使莉莉爸妈有些重男轻女，但终归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能怎么办，只能同意了。
莉莉的肚子不等人。深秋的一个早晨，他们结婚了。没办酒席，只是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个便饭。没能穿婚纱，莉莉觉得很遗憾，但只能埋在心里。
同年冬季，孩子出生了，是个姑娘。对于大强这根独苗，大强爸妈给予厚望。没多久，就被催着生二胎，结果又是姑娘。莉莉在大强家的地位一下子一落千丈。但莉莉想，路是自选的，要坚持。真要离婚了，两个孩子他们肯定不要，她一个人怎么养活孩子，再说自己当初非嫁不可，和爸妈闹翻了的要嫁，这才结婚三年，她没脸回去。当然她给父母打电话也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这一年，莉莉24岁。
⑦
莉莉把离婚协议书递到大强面前时，已经是七年后了。
大强愣住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莉莉会跟他提出离婚。他一直觉得莉莉这辈子是跟定他了，不管怎么样都离不开他了。即使他喝醉酒会打她，即使他外面有别的女人，即使……。
大强拿着离婚协议书，盯着“离婚”两个字一动不动。
“我只要两个孩子，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今天我就搬走，没什么异议的话，麻烦你在上面签个字。”莉莉说这话时，是如此的平静。
莉莉走了，带着两个孩子。她的未来怎么样，没人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傻傻的莉莉了。
这一年，莉莉3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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