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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标老家,某个地图上拿个放大镜也找不到的小山村。每年新年的时候,都是在这里过。虽然我总觉得有点儿好山好水好无聊的意思,但是因为人微言轻,所以也无力反驳。其实凭良心说啊,作为少年的我,要是专心找乐子还是能找得到的。
比如院子里放炮。城市对烟花爆竹管控得特别厉害,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年味儿尽无。但是在乡下,地广人稀,随便放。
比如,跟一帮半大小子走街串巷,去很多别人知道我我不知道人家的陌生人家混吃混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新鲜,所以很多东西吃起来特别香。
比如……
然而我现在不是少年。曾经一起玩耍的人有的老婆孩子热炕头,有的嫁作他人妇。我作为一个大龄待嫁妇女,还能干吗?就算我想干点儿啥,都没有伙伴,还有可能因为我表现得太跳脱,给大家留下一个不够稳重的印象,让老暮夫妇颜面扫地。
所以只剩下无聊。
如果只有无聊,还可以忍受,最让人头秃的是,一些一年见一次的叔叔阿姨大婶突然的关心,上到工作薪水社会地位,下到结婚生子孕后受累。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是心里烦得要着起火来,脸上也得带着笑,而且避无可避。一天下来,就像跟人大战三百回合,感觉身体被掏空,灵魂也离家出走了。
ε=(´ο`*)))唉,我以为大过年的被问期末成绩已经够惨了,原来还有更惨的。大人太累了,被迫大人更累。
“我想回去,我再待下去,我真的就疯了!”站在院子里跟林染通电话。
“怎么了,被关心了么?”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我承受着一个未成年人不该承受的关心!我在一个本该被关心期末成绩的年纪被逼问对象,工作,生娃!我一二八少女,早恋还得地下,结什么婚?还问我一个月多少钱,弄得好像我月薪三万就能给他分一个子儿似的,像话么?”
“女士,我记得昨天有个人在亲友的见证下跟我订了个婚,是你么,二八少女?”
“你滚!你压根儿就没给亲友见证的机会!”
“我错了,市里不让放炮,我只好通过打脸来庆祝新年了。那怎么办?我去……解救你?帮你分担分担火力?”
“真的?来吧来吧,顺便把我拉回去。什么时候,今天能来么?初二就走是不是不太好,要不,我再撑一天,你明天再来!?”
“暮云歌,干嘛呢?别打电话了,快进来!”云老师推门出来喊我,我无奈地应了一声,“云老师叫我了,我去接客了,你记得明天早点儿来,天一亮你就来,反正就是有人来串门儿之前,我再假笑下去就面肌痉挛了。你要是想有个面瘫的媳妇儿,你就可劲儿拖拉。”不等林染回话,我就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迎难而上了。
两个小时之后,林染已经被众人围在中间接受盘问了。我虽然隐约觉得他可能会提前来,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当时我正在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一个准高考生妹妹分享一些“成功”经验。毕竟五百六十多也算考得可以。我被弄得满头大汗,只能胡说八道。
多新鲜呐,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考的。分享经验?开玩笑么?我到现在都不相信我真的考了那么多,真的上了那个重点大学,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我是稳上蓝翔的,与其考个名不见经传的,还不如考个世界名校。我几乎都看到了自己一边开挖掘机一边抽风的样子,不对,是开挖掘机时拉风的样子。
然后他就出现在了大门口,提着一堆东西。玉树临风的样子,我隔着玻璃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个美好的人是我的,昨天我们订了婚,他给我戴了戒指,他说林太太,他说我爱你,他说我一整天都在想你,他是白头到老吧……”,这样想着的时候,麻酥酥的,竟然还有几丝骄傲。你要有这样一个人,你也会骄傲的。
我忘了自己还套着一个三十岁大妞的肉身,此时此刻我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我要像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看到突然出现的爱人一样无比雀跃的奔出门去,去迎接他。然而还是晚了。有人比我更加积极。我被排在了后面。尽管,除了我自己之外,所有人对他的到来都很意外。我在人群里咬着手指,他在人群里跟我微不可察地挑眉。他眉眼带笑,彬彬有礼。他抬手朝后搂头发,他给小孩儿派发红包,顺便很亲昵地揉揉小孩儿的头,他乖顺地回答长辈的话,谦卑地接茶。
偶尔的视线交汇,又是一阵麻酥酥,“妖孽啊!这丫就是个妖孽。我这一身浩然正气镇得住么?不行,要不拿个链子锁在床头吧。”我立刻在脑海里YY他一脸娇羞地被我锁在床头的场景,一阵恶寒。
大家一边夸他,一边夸我。那些夸张的赞美之词臊红了我的脸。林染倒是很自然,他这个人对别人的夸奖向来都很冷静。这些比“天气真好”都难激起他心中的涟漪。
亲人终于慢慢散去,我跟林染也终于有个独处的机会。我们在挂满灯笼的小巷里散步。天气不冷,我的手躲在他放在大衣里的温暖的手里。空气里隐隐约约有一些鞭炮炸响后火药的气味。三俩小孩儿哄闹着跑过去。不知道是谁家的猫咪从一个间隙里窜出来攀着墙上了另外一户人家的房顶,转眼就不见了。
时间应该是黄昏了吧,我们走到一片空地,目光所及之处是没有化干净的雪,远处,天地连接之处是久违的火烧云。我从来不注意这些,或者说在城市的时候,很少注意这些。忙着玩呢,哪有时间看火烧云。现在,突然看到,油然而生一种入画的感觉。
我缠着林染给我拍照,他虽然一脸嫌弃地说我破坏美感,但还是很配合的拍了几张。蛮有看头,也许是因为风景太美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满心都是糖果的原因,总之,我觉得自己还挺好看的呢!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不能自拔的时候,听见林染好像说了什么,没听清,于是他又说了一遍,“没什么,就是想起一句诗来!”
“什么诗?锄禾日当午,上学好辛苦么?”
林染有点儿无奈地斜睨了我一眼,把脸扭正看向前方,他说,“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说完把放远的目光收回来又看向我,“就像我们现在这样,看夕阳,跟心上人一起。”眼里的深情简直要喷涌而出。
我知道这个时候,这种气氛,一般人大概都会老老实实待着,或者索性闭上眼,等着一个温湿的嘴唇贴上来。然后音乐响起,漫天飞花……这种偶像剧情才像话嘛对不对。可是,作为一个村口地头挽起裤管大吃特吃白饼卷大葱的糙汉子,我真的是不适合这画风。我几乎在林染说完那首诗之后就立刻猛吸几口凉气,并且脱口而出“好酸啊你”,最后大叫着“受不了啦,倒牙啦”朝着远离他的方向紧跑几步。
我觉得要不是有那句“男儿有泪不轻弹”约束着,林染能哭。他双手捂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暮云歌,我要弄死你!”
晚上吃了特别热闹的一顿饭,林染被四面八方的敬酒搞得有点儿醉,我觉得我家里那些人在报复他那天缺席订婚的事,想要帮他挡一挡,他捏捏我的手,“没事儿,哥的酒量没问题的,接着来!”为了逃避“还没嫁人就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我也没坚持,只是叮嘱他,“别光喝酒,就点儿花生米,省的一会儿胡言乱语。”
中间,他的手机响起,他看都没看拿起来直接扔给我,我看见屏幕上显示着“阿姨”,一边心里吐槽这备注起得潦草,一边接通“喂”了一声。对方大概没想到是个女人接,迟疑了一下,“这不是林染的手机么?”
“哦,他喝多了!您是?”
“我是白雪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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