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椿从窑里出来,像从煤灰堆里爬出来似的,见到桃红便问她来干嘛?桃红说送茶水过来,想进窑看看,别人不让进。大椿说这窑里有什么好看的,除了砖就是煤灰,要她快点回去。大椿知道,装窑的男人喜欢开玩笑,什么话都张嘴就吐,也不经过脑子想想,更难为情的是尿急了侧过身子掏出来就放,反正脸只朝着尿彪的方向,不看其他的地方。桃红看大椿声音急切的样子就转过身朝外走。背后听到毛团子在说,这才对嘛,记得去买点猪晃(血)烧汤给大椿哥洗洗肺。桃红又转过来,问毛团子是不是真话。毛团子说,你听我说过假话吗?桃红脸一红,答不上来,但心里记住了他的话。
做饭不是桃红的事,买菜也不是桃红的事。第二天早晨上街的时候,桃红没有起早,她只是去买点猪晃(血)。她知道再也不会像以前买肉,口袋里揣着纸票还要带肉票。一条街只有供销社的食品站有肉卖,青砖砌筑的一面大墙上只开了一个屁股大的窗户,勉勉强强能伸进头和一只手,像是防止有谁要抢肉似的。不去早还不行,要排队,一天只杀一头猪,运气不好,排了一早上的队,轮到自己能趴到窗户,里面肉没了,白跑一趟。现在街上做买卖的人多,上街喝茶聊天的也多。六七条肉案子就摆在这条被人称为露水街的两旁,热乎乎的两大块,指哪切哪,精的肥的随便挑。桃红买了两块最便宜的猪晃(血),合起来有一箱豆腐大小,嫩嫩滑滑的,放进篮子里觉得难为情,又买了一刀肥肉,这才回去。
拐过乡政府的围墙,桃红的耳根猛地听到一阵密集的鞭炮声,还有两响的高升响。她觉得好奇,这么热的天还有人办喜事?时间也不对啊,办喜事不会选择在上午的。走近了才发现是在邮局上班的老王家,老王已经退休,他的大儿子顶职上班了。桃红才发现自己多么粗心,门前的大场地圈了大围墙,用细竹子编的,从房子两边一直围到江堤脚下,中间也开了大门,还用毛竹梢制成了门头,刷上绿油油的漆,怪好看的。桃红还看到毛竹制成的门框上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老洲贸易货栈。
桃红从门前经过时歪过头朝里瞟一眼,见到一大堆毛竹,几堆粗粗细细却又根根直挺的杉木;旁边是一个大棚,也是竹制品多,竹扫把,竹筢子,连珈柄,还有粟炭,炉子。这贸易货栈是做生意的。里面的东西都是讧南山区出的货,也是圩区需要的稀罕物。桃红看到许多人在里面转,也想进去看看。却一眼就看到身穿白的确良上衣的老王,他的脸也白白净净,没有一点老茧子的手正向看热闹的人敬烟,嘴里一过劲地说些客套话。桃红盯着老王是看着他上身的白衬衫,她觉得新鲜,但不好意思问穿在身上是不是凉快;又想如果穿在大椿身上,不知道那张脸会不会衬得白一点。脑子里一想象,差一点“扑哧”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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