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小哥从里长叔叔家出来,一路想着,到底昌平君为什么回来呢?前不久才听说昌平君是立了大功的,这消息才传来几个月,就回来了?
他盯上了脚边的一块石块儿,边走边踢。
一脚下去,石块儿往前滚三滚。喜小哥紧跟上前,又来一脚,这一脚更用力,就这样踢了好几脚,他的注意力也不在昌平君的事上面了,一门心思只想着把石块儿踢的更远,脚上使出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哎哟!那个王八羔子吃多了冇得事做!”一声一声怒吼,唤回了喜小哥的意识。一个身穿甲胄的秦兵从一颗小树后面站起来,对着喜小哥的方向破口大骂。
喜小哥先是一慌,后转为惊喜。朝那个当兵的跑了过去。
边跑边喊“苟哥!苟哥!”这当兵的一愣,伸着脖子看着喜小哥,待到足够近了,他也没有看出来面前这位喜小哥到底是哪家猴孩子。倒是喜小哥围着他一蹦一跳,有点语无伦次,“我啊!苟哥你是我啊,啊呀…我是喜子!”
“你是老幺?”当兵的还没认出来。
“是啊,我刚从你屋里出来,哈哈哈哈,快快,快回去,你姆妈看到你要喜死的!”喜小哥哇啦哇啦地说,苟哥终于把眼前这个男孩与小时候猴瘦的喜小哥联系起来了。
苟哥也开心,但毕竟经历多些,虽然声音里难掩兴奋之意,但依然压低声音道,“是你啊,老幺长变了样子,我都认不出来了,哈哈哈哈!”
“那是的,你不看你有几年冇有回来,我们叔子,不是,嬢嬢在屋里,天天望着,眼睛都要把门望穿了!”喜小哥想到里长叔叔和婶婶,一时也顾不上开心,开始埋怨起来。毕竟苟哥哥是里长叔叔的大儿子,这战场上的事情谁说的准?婶婶一直抱着纠结的希望,又怕自家儿子回来,领了一身秦王的功绩,又怕自家儿子回不来,成了别家的孤魂。
喜小哥也听爹爹提起过的,“老大(苟哥)跑去秦当兵,功绩只能攒这,老头老娘(爸妈)未必能跟着沾光(享福),死的话,又只能死在外头,实在是划不来的生意(事情)。”
喜小哥当然不明白为什么苟哥跑去当秦兵,他也不知道安陆这一块为什么这么多年也只是哥哥们自己想去当兵,至于去哪一边当兵他是不清楚的,他只晓得爹爹说,楚的女人们嫁去秦未见得是好事。这话当然不是爹爹对他说的,这话是他晚上睡不着偷偷听墙角来的。
“嗯,我姆妈爹爹受你们招呼(照顾),我放心,我先不急着见他们,走走,我跟你一路(一起)找你爹爹去!”苟哥的话出口,喜小哥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他不理解为什么苟老大不先回去见爹娘,但他也是大孩子了,爹爹教导自己,有些话,不能随口就问。
“好!我们一路去。”喜小哥答。
一路上,喜小哥都在给苟哥哥说里长叔叔婶婶的事情,他知道苟哥心里是担心着的,所以他没说婶婶天天夜里哭,姆妈有时打发大姐过去陪婶婶。
喜小哥只说,里长叔叔婶婶身体好,日子也过得好,说苟哥打发人送来的钱够多,他们过日子蛮好,有时候都不用自己下地收稻子。喜小哥还说,里长现在还是有点“权”的,在往上头走也有人照应着,这段时间父亲已经接了爹爹的班(继任亭长),所以大家日子都过得蛮轻松,里长叔叔平日里偶尔处理一些乡邻之间的小矛盾,不算太操心。也不得罪人。
苟哥听喜小哥说这些家常,脸上的紧绷也松动了些,逐渐露出笑意。
大概半天的功夫,他们一路往下,顺着府河来到了喜小哥家中。
正巧爹爹在家,老头出去还没回来。苟哥顾不得与大姐和姆妈多说,只简单打了个招呼,就直拉着爹爹说“有事”。
大姐没吭声,转身进了里屋。
喜小哥见姆妈有些不满,连忙说,“姆妈,苟哥哥肯定是有急事,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脸色比现在还差些。”
“我肯定晓得有事咧!我姑娘又不是大水打来的(来的容易),这一回来照面都没得一个,我心疼你大姐。”姆妈担心大姐嫁过去受委屈。
“那不得会(不会的),苟哥和大姐,你又不是不晓得,一路长起来,这些年,你看叔子嬢嬢,不也把大姐当姑娘(女儿)一样?”喜小哥这话说到了姆妈心坎上,姆妈轻哼一声,不再说话,拿着一簸箕花生米往院子里走去。
喜小哥知道姆妈没有恶意,心里又实在好奇苟哥回来有什么“急事” ,于是顾不得在于姆妈多说,蹑手蹑脚跑去听墙根儿了。
“……阔以阔以,小伙杰(小家伙)硬是有出息了,那以后不是你叔子的顶头上司了!哈哈哈哈!”屋里传来爹爹爽朗的笑声。
喜小哥听爹爹的意思苟哥要回来当官儿了?也是一喜,里长叔叔婶婶要享福了?那不是大姐也要跟着“享福”了?
喜小哥一开心,脑袋又往上抬了几分,大白天的,一个圆圆的脑袋影子印在窗户纸上,很难让人忽略。
爹爹与苟哥对望一眼,又咳嗽一声,才说,“老幺吧,你进来进来。”
喜小哥有点尴尬,但自家爹爹说了,也就老老实实进了屋。还不等喜小哥开口,爹爹说到,“老幺也不小了,开春就十四了。”
“爹爹,十五,马上十六了!”喜小哥更正。
“好好,我晓得你十五了。”苟哥一把拉过喜小哥,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我晓得了,你十五了,心里有数,是我的好兄弟。”
“嗯!”喜小哥得到爹爹和苟哥的肯定,他非常开心。
谈话间,喜小哥知道了很多以前不曾知道的事情。
比如,正秦王政要登基了,比如原来国家之间还有那么多弯弯绕,又要合纵,又要连横的。
喜小哥虽然从小受爹爹熏陶,知晓一些典故历史,但正经念书是没有的,现在看来,爹爹也好,苟哥也好,哪怕是没什么主意的老头儿都心里偏向秦那一边。不然这么大一片,怎么会都“秦”。当然,这也是瞒着上面的。
毕现,在他们也管不过来这些。
喜小哥晓得,楚虽模仿着秦的制度,但上头能起决定作用的,还是那些有钱有权的,要想百姓日子好过,以后都不打仗,还是秦法好。
无论如何,苟哥回来了,可以不走了,对喜小哥一家来说,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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