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武侠]：清流如火梅止僧（26）
玉横尊父母早亡，唯有一同父异母的兄长玉横帝，长其十岁，自小便接手打理家中产业，虽玉横尊与其同父不同母，却并未影响兄弟感情。后昆仑掌门松照崖偶然下山觅徒，恰好遇到时年刚满六岁的玉横尊，见其灵骨颇佳且心性桀骜，自小便生有一股高洁不驯的清冷气质，便问其是否愿意踏山入昆仑，初时玉横帝并不愿意。
但玉横帝却极为欣喜的同意了，他虽只有十六岁，但早已在江湖商场上打拼多年，对于昆仑隐世高人一事稍有耳闻，眼下玉横尊有入山为徒之遇，他自是再赞成不过了。所以，初时的玉横尊是满心不情愿的被硬送上山的。初上山的三四年间，玉横帝每三个月都会来山上看他，给他带些山上不常见的吃食或小玩意，又或是什么书籍手记，再后来，玉家的生意愈来愈忙，且昆仑山对于外人入访之事亦严格许多，玉横帝便改成了一年来一次。
记得最后一次来时，玉横帝拍着已经与自己一样高的玉横尊道：“阿弟何时下山莫忘记回家看看，你大嫂与你的侄儿都很惦记你，还有你的小侄女，来时刚学会喊阿叔。还有良伯，他年纪渐大，念叨你的次数也愈来愈多，哪天有方便，跟松前辈告个假回来住个几天，可好？”
玉横尊应了，也回去了。
可惜，见到却是众人已经冰冷的尸体。
玉横帝，大嫂，刚满七岁的小侄子，以及一岁多的小侄女，年迈慈蔼的良伯，还有其他几十具血肉模糊的尸首。得到消息时，玉横尊难以置信，可看到这么多具尸体时，已由不得他不信。那一刻，全身的血液如同凝固了一般，悲痛欲绝与恨意涛天相互纠缠，痛到仿佛有把刀插在了脑中，生生将脑中所有的东西连割带搅一通乱戳。
“净世天华虽杀人却不夺物，至于玉家那把传世之短剑，在下认为，应该是贵兄所赠，至于其原因，无镜派尚不清楚，但雪老前辈乃是武林中极有威望的先人，德高威重，极负盛名，玉公子不常在江湖走动，或许不清楚，雪东棠这三个字，代表的就是正义与侠道。在下有缘，曾与雪老前辈有一面之缘，其仙姿傲骨，心怀天下，一言一行皆难以使人忘怀。”
“一面之缘，就能看出一个人是否是好人？”
“一面足矣。玉公子若是不信在下之言，也可向你的师父师伯们求证，雪前辈与他们曾有交集，必当对他的人品德行有些许了解。另外，三月教曾遭灭门之灾，其原因与你玉家应也有些关联，只是无论是灭你玉家满门之人，还是屠杀三月教的黑手，皆非简单便可理清之事。”
见他似是极为仰慕雪东棠，玉横尊也不好再多做他说，况且又回忆起兄长灭门之事，他现下心绪略动，难以言它，只好浅浅的应了声，随后，两人又就找寻柳红漱之事互相交换了些信息，便相互道了别。
跨门即出之时，丁鸿儒又道：“那位李姑娘乃雪前辈生前最爱的徒儿，其年纪虽小，但并非恶人，也未做过什么恶事，还望玉公子下次见面，万勿轻伤人命。”
玉横尊顿了顿足，又想起自己被擒污衣之事，冷哼了声，离开了。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一处树林中。
梅止难以接受圆空方丈的所说的一切，也难以接受他所给的建议。
“师父，李姑娘绝非师父所言之人，弟子信其之心，犹如佛心在身，坚而不移。您从小教导我，以善为念，以佛为心，不妄杀不妄言妄欲妄行，现下事犹未发，您却只因命格之言便轻言一人生死，恕弟子难以从命。且您说佛以慈悲为怀，妄杀为罪，不是吗？”
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气愤，甚至，还有质问。
圆空见其气怒，背身望向亭中的舒君意，道：“幼时，你疑佛即善者禁杀，又为何有伏魔斩邪之举？你也曾指着殿中的金刚佛像与菩萨问我，为何同为佛子，金刚怒目而菩萨低眉？你可还记得老衲当时如何答你？”
“金刚怒目，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慈悲六道。但李姑娘并非魔道非邪道，佛不该杀她。”
“魔生万相，她命格大凶，势必血染四方。”
“以命言生，有失公允。金刚亦是凶相，却为伏魔而凶。师父何以论得李姑娘未来血染四方不是为这苍苍众生？”
“那你又如何言定她未来血染四方一定不是为祸江湖滥杀无辜？”
“师父常说，佛家论因果，讲缘由。李姑娘现今不曾作恶，无因何要承其果？”
“梅止，你动气了。”
“弟子只是不愿再见有人因命格之事遭受苦害。师父您可还记得当初我为何会被送入寺中？”
“你与她不同，你是被有心之人所害，祸害之名仅为夺权而起。她之凶相，深骨入髓。当初你将她捡回之时，老衲便有斩草除根之心，却巧恰雪东棠前来，他道：事在人为，何言万般皆是命，又借收养之名将她抱走，并保证会教导其走向正途。当时之况，我也不便再多阻拦，只得放弃。但此次再见，她之凶相，欲加明了。”
“师父，弟子对于雪前辈之言深以为然。李姑娘此前并无害人之心，若仅因一句命格大凶便要杀人，请恕弟子冒犯难丛。但若李姑娘日后果真成为危害江湖苍生之人，弟子绝对会秉公而处。若她妄杀，弟子亦愿全数分担其之罪业，受万世地狱之苦。”
话到此处，似也无甚可再多说。圆空叹了一口气，无奈笑道：“世人有句俗语，昔日听来，不觉其味。今日再想，却是意味匪浅。”
梅止见其一笑肃杀，敛了身上的那股强势霸道的杀意，不禁松了一口气：“何语？”
“有了媳妇忘了娘。”
一句话出，梅止顿愣，答言：“此语并不合适。”
圆空转身拍了拍他的肩：“我看倒是再合适不过了，不过老衲倒也奇怪，你虽曾救其命，但事隔多年，何以对她这般维护？”
为何护她？梅止想了想，无言对答。将她从溪水中捡起的那一刻，便是结下缘的一瞬，她之性命，便不再是这万世一粟可有可无，而是成了他心头的一抹挂虑，再放不下。
“弟子不知如何回答。”
“罢了，此次下山告知与你的三件事，你勿必牢记亲办，江湖将乱，自己小心。”
“弟子明白。那李姑娘……。”
圆空听他不甚放心，遥遥从林中向远处的路口望了眼，道：“你既信她，便好好护她，莫让她行杀入业，成其凶相。”
“我会。”
远处，李清流负着半江红缓缓而来，舒君意见她回来，立时从亭中迎了出去，奔到身前见她一手提刀，一手扯着背上的人，脖子上还挂着买来的点心之类的物什，活像逃难回来的。再观她一脸汗涔涔的模样，显然是这样走了许久，眉中微郁，这去镇上买个东西，足足去了一个多时辰，又不知从哪儿捡了个人回来，不过，她背上这人怎么有点像……。
“看什么看，快过来帮我一把，我的骨头都要断了。”
“她是？”
“哦，她啊。”
李清流扔了手里的刀，又将背上的人扔到路边的草地上，再将上挂的七零八落的物什拿下来，抬袖擦了擦汗，道：“我本来不想理她的，谁知道她好像受了重伤，又被那些人欺辱说要把她扒光衣服游街卖什么楼，同是女子，我这么善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能视而不见，幸好她当时没晕过去一掌打退了那几人，那些狼刀十三霸也似乎有点怕她，再加上我适当了场给她壮了壮场子……。”
舒君意见她唠叨这一大堆：“你可知她是被谁打伤的？”
“不知道。管她呢，说不定她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梅师父呢？”
递了包点心给舒君意，李清流四处张望了一遍。
“在跟打伤这人的圆空方丈说话。”
“啥？”
惊诧声落，梅止已至亭前：“方丈已经离开。”
“等等？圆空方丈来了？”
李清流有点没缓出神，梅止点了点头，再见地上被重伤昏迷的半江红，问出声：“她刚才在此，欲杀你我，圆空方丈恰巧来此，便与其交手了几招，伤了她。”
“杀我们？那我们快趁她还没醒赶紧走吧。不然又是麻烦。”
“那你为何要救她？”
“因为那些人说要扒衣羞辱，同为女子，若是她被人当众之下如此污辱，总感觉好像自己也被扒光了一样。”
“李姑娘能有此善心，梅止甚为感怀。”
“哈，为什么？”
她不知梅止刚刚在圆空面前为她作保为善，对于这句赞赏略显讶异，但梅止没再多说，她也只当因自己救人行善合他佛性之心，未再多问，匆匆将昏迷的半江红拉到森林的一处隐蔽草丛后，速然离开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