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人

老板这几年赚了点钱，一直想找个地方盖个休闲山庄。今天突然找上了我，说是想去我老家住几天，考察一下当地的环境，顺便钓钓鱼，吃点野味打打牙祭。

我一阵狂喜，从农村到城市很多年了，这么多年，我一事无成。生活中越来越失败，对于记忆中的故乡就越来越想念，一直无脸回去，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岂不妙哉！

经济发展，农村的交通跟着发达起来，宽大的马路直达我家门口，令我惊喜的是还能开进我家附近的玉龙湖边。

因为头晚加班，今天又开了一路的车，非常疲惫，到家已经接近下午 4点了，我本想安排老板早点吃饭休息。可是老板一看到湖就非常兴奋，也顾不上休息，非要立刻试试手。为了工作，我不敢拒绝，安排好一切，请示过老板后，在车上闭上了眼睛。

今天天气挺暖和的，我关上了玻璃，阳光照在车顶上，疲惫让我很快进入梦乡。

毕竟是冬天，太阳落山特别快，没过多久一阵阵的寒气让我在睡梦中醒来。我迷迷糊糊的看了看老板的位置，没人没杆，应该是换地方了。我调整了一下脖子的角度，想继续与周公下棋，突然眼角撇过车窗外，一个激灵，我瞬间清醒了。

车外站着一个人，脸在玻璃上贴着，正睁着眼睛看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我躺在车座位上的身体很僵硬，动弹不得，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这一看，我吓得出了一背的汗，天啊，他不是人！而是一条鱼！不，不，不，也不是鱼，是长得像人的鱼！

它全身光溜溜的，正滴着水，双眼突出，身上布满鱼鳞，好像都腐烂了，一片一片渗着血水。我突然想起有一年台风，死去很多鱼，乡亲们无奈把鱼捞在路上，任其腐烂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滚，涌上喉咙，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

我想喊人，老板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大喊着“老板！老板...... ”却发现没发出一点声音，我感觉自己的嘴巴张开着，在无声的呐喊着，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只能喘气。

砰砰砰，鱼人动了，它在动，它伸出了背鳍，一下一下的敲打玻璃窗，每敲一下，我的心就跳动一下，整个肝胆在收缩，越来越紧，快要爆炸了。

“咔”玻璃裂开了，一股阴风灌了进来，吹在我的脸上，鱼人笑了笑，张开了嘴巴，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牙齿，还没看清，它嘴里就涌出一股污水，流进车厢。我眼睁睁的看着污水漫过踏板，漫过我的脚，我的膝盖，我的胸膛，直到我的脖子。

我死定了，我想，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里在哭，我还没娶老婆，我的父母怎么办啊？流水却没有了声音，好像停止了，我缓缓的睁开眼睛，望向车窗外，鱼人竟然不见了！我低头看了看车里的污水，一阵阵恶臭的脏水里，漂浮着白色塑料袋，结成膏的油脂，竟然还有几只旧手机。

我累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开门逃走，我望着窗外刚刚升起的月亮，又沉沉睡去。

“起来了，小赖，回去了！”老板的声音把我吓醒，我睁眼一看，车里什么都没有，我赶紧用手摸了一下玻璃，玻璃没破！

“是做梦，是做梦，哈哈”我一把打开车门，兴冲冲的下车，接过老板手里的工具。

“发什么神经？小心点，别把我的鱼搞死了。”老板说，听口气心情还不错，没有像平时那样恶狠狠的。

“老板，你真厉害，鲤鱼还是鲫鱼？大只吗？”我舔着脸，挤出一脸的笑容。

“不怎么样！我还以为你们农村环境好，鱼多呢？也是有垃圾的嘛”老板有点不悦。

“怎么会，我小时候天天水里洗澡，这个湖的水干净得能喝呢！”我一边说一边揭开了装鱼的桶。

“啊，啊，啊......”是一条全身腐烂的鱼，扭曲的躯体沉在蓝色塑料底，周身抹上褐色的血水。我颤抖着手把车门打开，一把连鱼带桶扔了出去。

“你干什么？快滚下去把鱼给我捡回来！”老板吼到。

“不要了，不要了！”我踩下油门，不顾老板的喊叫，飞快的往家里开去。

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一大早，我按捺住心里的恐惧，又来到了湖边。周边安静极了，只听到芦苇被风吹动的声音，偶尔几只鸟降落在湖边的树上，一会又飞走了。

和小时候一样，湖水清澈蔚蓝如镜，船只树影倒映其中，隐约可见水中的鱼游来游去，湖面荡起涟漪阵阵。

我不禁往前走去，农村的清晨是安静的，安静得浮躁一扫而空。远远的，我看到一位早起的同伴，正在水里打捞着什么。

是在电鱼吗？我有点气氛，自从有了电鱼和药鱼的，湖里的鱼是越来越少了。那些人为了吃一只鱼，牺牲了多少无辜的鱼苗！

鱼长大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人类吐骨头的速度。

我加快速度走近那个人，却是位老人，年纪应该很大了，动作微微颤颤的，喘着粗气。他穿着雨鞋，站在岸边，手里拿着网兜，正一下一下的在水面打捞。

捞的却不是鱼，而是垃圾。

有白色塑料袋，结成膏的油脂，竟还有几只旧手机外壳，跟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看到这，我什么都明白了。我脸上一阵燥热，我走上前，拿过老人手里的网兜，递向湖面。

我决定了，把老板送回城市，就辞职回家，这片净土，这面湖水，以后由我来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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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左写作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