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榟 卫
吴语 著
上集 华蓥山往事
第三十章
国破我耻辱
心有三千怒
姑妈家的洋油灯亮着，我悄悄走进去，看见建华振华站在案前，默默地看他们妈妈在画板上挥笔作画。那是一幅场面悲壮的国画，宽阔的大江巨浪滚滚，一艘插着外国旗帜的军舰上，几个大兵开炮轰炸岸上的行人，行人倒在血泊中，那些大兵还在仰天狂笑……姑妈一脸愤怒，边画边轻吟一首诗歌：《哭山河》
国破我耻辱，
心有三千怒。
挥刀斩恶魔，
何惧抛头颅？
小雨还在零零星星飞洒，天黑得如同倒扣的铁锅，时不时传来三声两声狗叫。
哑巴老何突然轻轻走进来，附在我姑妈耳边悄悄地呜哩哇啦着什么，然后出门领进一个子矮小的黑衣人来，尽管是一身黑衣裤，头裹黑布帕，但两只眼睛乌黑明亮，似曾见过。
黑衣人跟姑妈悄悄进里屋，掩上门。建华俩姐弟各自画着猫猫狗狗，我好奇地挤进里屋，黑衣人已摘下黑布帕，一头齐耳短发乌亮，我想起来了，她就是黎梓卫街上的女红军徐政委，她看看我，就从兜里拿出一颗水果糖给我，笑着说：“小朋友，出去玩。”
我接过水果糖，连同彩纸放进嘴里，叽吧叽吧嚼着，傻傻地看徐政委跟姑妈紧紧拥抱着。徐政委说：“程姐，都几年不见了，你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经验了。”
姑妈说：“是啊，这都是敌人逼的。小徐，我们那次见面是在成都，一晃就三年多了。我真羡慕你，带着队伍跟敌人玩硬的，你们消灭的保安大队，大多是抓壮丁来的贫苦农民，哪经过训练，一看到你们猛烈的炮火，就溃不成军了。”
徐政委说：“我来找你，是奉上级命令，我们将进军川陕，原计划将你们的队伍编入独立团与徐总会师，但徐总压力太大，故命令你们伺机在勉池禾川永安一带打游击，待时机成熟时，再会师。今天，我们把敌人的保安大队打残了，为防敌人反扑，你们必须撤回山上。”
当天晚上，姑妈跟徐政委都走了。
后来，听我爹说，在黎梓卫附近的场镇，都贴满了抓捕我姑妈姑爹的告示。邻里私下悄然盛传，我姑爹孙思茂是游击队司令，他据守华蓥山，专打土豪，也打军阀。 因为川陕红军打得军阀焦头烂额，杨森部下只得跟我姑爹秘密议和，并委任我姑爹孙思茂为勉池永安禾川等十二县保安副司令。于是，黎梓卫等地驻军都是我姑爹所掌控的部下。
那天上午，渠江的清流如阳光般灿烂，我姑爹孙思茂回来了。他经常不在家，对姑爹的印象，我是一片空白，建华和振华对他们父亲的印象，也是一片空白。
他回来时跟了十多个穿崭新灰布军服，挂两把盒子枪的护卫兵，而他自己也是一身戎装，头上的青天白日徽章刺目，他高大如一棵松，走路如一阵风，抱起建华和振华，跟他的母亲道别，然后跨上枣红战马，战马奋蹄飞奔而去。
建华和振华走后，我就跟院子里其他娃娃玩。时不时听邻里和我爹私下说：“书生够厉害的，把杨森玩得团团转。附近的场镇，都是书生的兵，看来，这世道要变了。”
（未完，明天精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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