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薇泩铃单月征文」第七期【冬】。
冬天的旋律,是寒风中的欢乐,是雪地里的飞扬,是寒冷中的活跃,是记忆深处的念想。
一、快乐的傻子们
“立正!稍息!向右看……”
“错了,右,你个笨蛋……”
“你才是笨蛋……”
“别说话了……”
紧接着,嘻嘻嘻、哈哈哈的笑声在大街上响了起来,天空中的月亮此时正好穿过了云层,温柔的月光洒在大街上,照在一群小萝卜头的头上、脸上和身上,映衬着他们的笑脸,比月光还要灿烂。
这是我们小时候经常玩儿的游戏,尤其是在冬天的夜晚。冬天的夜晚很冷,但是冬天的夜晚很干净,特别是在满月的日子里。
冬天的晚上天黑得早,不上学的日子一般都是一天两顿饭,晚饭在太阳下山之前就吃完了,而电视剧要到八点的时候才会开始播,所以我们小孩子都会在八点之前的那段时间约着出去玩儿,特别是有月亮的时候。
我们村中间的大街那边很宽敞,那里就是我们经常集合的地方。
小的时候,村里很闭塞,有电视机的人家也就那么几家。而我们经常去看电视的主人家很喜欢看打仗或者当兵的电视剧,这就导致了我们村的每个小孩子在那个时候都有了一个共同的梦,如果自己是那个当兵的人该有多好,每个人都想象着自己就是电视剧中的那个英雄。
于是,我们从玩捉迷藏的游戏改成玩“稍息立正走”的游戏。
圆月挂在天上的那几天,大街上被月光照得特别明亮,又因为冬天天气冷,村里的大人们一般天黑之后就在自家的热炕头待着了,所以宽敞的大街上就是我们小孩子们的天下。
每个小孩子轮流做那个在前边指挥的人,稍息、立正、向前走……带头的人学着从电视上得来的口号指挥大家,有的小孩子分不清左右,向右转,转成了向左,就有了开头那样的热闹。
当然了,不是每次玩儿的时候都这么和谐,“打架”的时候也是很多的,尤其是男孩子们。向前走的时候,你不小心踩了我的脚后跟,踩人的人还死不认错,更不道歉,被踩的人在气头上,骂两嘴,两个人互相推攘一下两下。不过他们很少有真正生气闹别扭的时候,一般他们会来一场一对一的“对决”,摔个跤,掰个手腕,过后又嘻嘻哈哈玩儿到了一起。
现在想想,不理解当时那样有什么好玩儿的。风那么大,天气又那么冷,要么走,要么跑,要么站在那里稍息立正,枯燥又没有新意。可是,那个时候,我们所有的小孩子都玩儿得很高兴,我们能从天开始变黑的五点多钟一直玩儿到电视剧快要开播的八点钟,甚至于记不得有多少次,在那样的寒风天里,最后结束的时候,我们的头上都开始冒热汗。
大人们也不理解我们。
他们说,你们就是一群大傻子。
他们说,你们在热炕头上坐着烤火不舒服吗。
他们说,大街上的狗都比你们安静。
他们说,你们要是把我家的小娃娃吵醒了,小心我出去揍你们。
他们还说,你们要是把棉裤给弄开档了,小心灶头旁边的笤帚疙瘩。
那样的梦和快乐一直持续了两三年三四年,后来,或许是村里人家的电视机变多了,或许是小孩子们渐渐长大了,也或许是有人家陆续搬离了村里,冬日里的大街上再也没有了像我们那个时候的那群“傻子”,笑声闹声和立正稍息的口号声也悄悄地消失了在了冬日的寒风里。
二、雪地里的快乐
“嘘……来了……”
“来了……先别动……”
“好了,进去了,快拉……”
“快拉绳子……”
“哐当,呼啦啦……”
“哎……呀……又跑了……”
“都怪你,让你拉绳子,你非得等着……”
“怎么能怪我,要怪也得怪你总说话……”
筐子扣在地上的声音,小麻雀煽动翅膀飞起来的声音,还有几个小孩子先压着嗓子后扬高嗓音的声音,给冬日雪后的世界平添了一份热闹与生气。
如果说下雪是冬天的标配,那么雪后用筐子扣麻雀则是我们小孩子那个时候冬天的标配。
我奶奶家的老房子是在一座大山的山脚下,那里在我们村里算是地势很高的一处地方。所以奶奶家的老房子所处的地方也很高,从他们家的院子里进到门里要上很多台阶,差不多得有十多个,我们叫那些台阶叫门台儿。
奶奶家院子里还有两棵秋子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们那里叫做秋子的那种能吃的东西的学名叫什么,只觉得它跟李子长得很像,但是它比李子小,而且也没有李子好吃。
因为她们家在山脚下,院子里又有树,所以不管什么季节,院子里的小麻雀都很多。春夏秋三个季节,麻雀们在山上和树上就能找到吃的,而冬天,山上和树上都变得光秃秃一片,下了雪,那些小麻雀就更没地方找吃的了。于是就有了开头那段吵吵闹闹的画面。
记忆里我的家乡,小时候的每年冬天都会下几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天地间,经过一天一夜,染白了连绵的大山,染白了人们的屋顶,染白了村里的石头小路,整个天地都是一片银白的世界,山上的树和院子里的树,就像突然开满了串串朵朵的银白的花。
我们把爷爷家挂在墙上的一根长长的麻绳解开,把绳子的一端系在一个枝条编的筐子上,然后再用一根小木棍把筐口朝下支棱起来,在筐子底下洒上一把小米,最后我们几个小孩子拿着绳子的另一端躲到爷爷家里,把门关上后只留下一个小缝隙。
没过一会儿,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从旁边的山上飞了下来,它们先落到院子里的秋子树上,小脑袋左右摆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再之后有两只胆子大的小麻雀飞落在院子里,它们俩一前一后,一边叫着一边扭动脑袋左右查看,小爪子在雪地上一蹦一蹦的朝着筐子那边挪过去。树上的麻雀也许是看到它们俩没事儿,一只只陆续也飞落下来。不过,它们都很警惕,并没有一下子落到筐子那里,它们像是试探似的,一边小声叫着一边朝那边蹦跶。
我们几个躲在门后边看到渐渐靠近筐子的小麻雀相互挤眼做鬼脸,尽最大的努力屏住呼吸等待着,那种兴奋之余又紧张异常的心情现在都能想起来。
最开始的那两只小麻雀已经到了筐子的边缘,其中一只伸长脖子低下头迅速啄了一口,然后扭头向左右看了看,还短促地叫了一两声,或许它是对终于吃到食物表示高兴,也或许它是通知它的小伙伴儿赶紧过来。接下来它一边向前小心地蹦跶,一边低下头吃地上的小米。这个时候其它的小麻雀也渐渐地靠近了。
“进去了,快拉……”我们当中最小的一个没忍住喊了出来。
“嘘,别说话……”拉着绳子的人说,他是最有耐心的一个。
“快拉,要跑了!”最后边的一只麻雀可能听到了我们的声音,一边煽动翅膀迅速飞离了地面,一边焦急地叫着同伴。
“哐当”一声,筐子被拉倒了,地上的那群麻雀也叽叽喳喳地叫着飞上了院子上的树枝上。
“哇哇哇,扣住了,快去看看!”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我们一窝蜂地冲了出去,还有两个跑得太着急,直接跌倒了,干脆坐在门台上用屁股滑到了院子里。
“小心点儿,慢慢揭开。”
“怎么没声音,确定扣住了吗?”
“扣住了,我看到了!”
“那小心点儿,别让它跑了,慢点儿来。”
我们兴奋又小心地揭开筐子的一边,几只小手围起来挡住筐子的口,其中一个人伸长胳膊进去摸索。
“啊,这是什么,我不会摸到了鸟屎了吧?啊,它咬我!”
“哈哈哈……”一个爱笑的小伙伴儿笑得肚子疼,不知不觉地把堵着口的手拿开了。
“别笑了,快堵住口!”
“呼啦”一声,聪明的小麻雀就在此时,呼地一下子蹦了出来,我们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它唰地一下子就飞离了地面。
头顶传来它短促又尖锐的一声鸣叫,声音听起来像是它终于逃脱之后的庆幸,又像是它在嘲笑我们的笨拙与傻样。它的爪子带起来的雪花在我们的头顶上方飞扬,最后落在了我们目瞪口呆的脸上和眼睛上。
我们茫然地彼此对看一眼,懊恼不甘与无奈在每个人的眼睛里闪现,紧接着大家又开心地咧嘴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道谁先抓起手边的雪扔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上,一个两个三个,接下来,就是一场混战,热热闹闹的打雪仗开启了,我们笑着叫着闹着,树上的小麻雀们被我们惊得直接飞向了山上。
雪地里的笑声叫声传出去很远很远,现在想起来,那种快乐都在耳边回响。
三、冰地上的笑声
“让开,让开……我刹不住了,啊……”
“哈哈哈……快……快躲……”
“啊……我的屁股!”
“吧嗒”一声响之后,一个小孩子在冰面上摔了一个屁股蹲,因为冰面太滑,惯性下还向前出溜了一大截。周围的小伙伴儿们笑得前仰后合,有的干脆坐到冰面上一边拍着冰面一边大笑着。笑声把山上的麻雀都给惊飞了,路旁晒着太阳眯眼打盹的一只大黄狗抬起脑袋看了一眼,也站了起来开始汪汪汪地叫着,因为兴奋,尾巴还一摇一摆的。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村里有一年开采矿石,春夏秋三个季节开采,冬天的时候,土地都上冻了,工人们也就都歇工了。
我们村里没有河,我们的饮用水是山上的矿山水,所以他们开采矿石的时候,有一个地方的水流突然变大了,从山上一直往山下流,那块地方到了冬天就结了冰,形成了一块天然的冰地,这可把我们高兴坏了。
我们以前玩出溜滑,大多数都是在冬天的雪后。因为天太冷,我们那里如果下了大雪,好长时间都不会化,太阳出来的时候可能最上一层化开,到了晚上又结了冰,所以那些化开又冻上又化开又冻上的雪地是我们玩出溜滑的地方。经常有人走的地方肯定会被打扫了,而让我们能痛快玩儿的地方就很少。
那一年的天然冰场就成了我们的最爱。站到上面,做好准备,向前快速跑几步,把身体斜起来,双臂张开,双脚由于惯性作用和冰面本身的滑就会向前出溜很远。
大家其实都不会滑,全靠自己瞎摸索,刚开始摔个屁股蹲是很常有的事儿。摔倒的时候,不止屁股疼,胳膊腿被磕到碰到更是家常便饭。现在想想,幸亏那个时候穿得多。我们那个时候穿的棉袄棉裤都是妈妈们自己缝的那种,棉花很多,厚厚的,每个人都穿得圆滚滚的,走在雪地上,像是一个个小胖熊。不过,不管穿得多厚,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能看到腿上胳膊上一片片的青紫。
胆子大的男生一般都是站着出溜,胆子小的就从家里拿一个纸箱子,拆开来分给大家,一个人坐在上边,一个人在后边用力推一下,坐着的人就向前滑出去了,一下子能滑出去很远。也有人把家里的铁锹拿过来的,一人坐在上面,一人在前面拽着走。
坐在纸箱子上和铁锹上玩的孩子,棉裤肯定不能幸免,玩儿到最后,屁股都会湿了。晚上回家免不了会挨一顿臭骂,有的时候虽然玩儿的时候没摔个屁股蹲,回家之后的一顿苕帚疙瘩胖揍肯定免不了,第二天大家见面,互相指着哈哈哈大笑。被大人耳提面命不许再去的我们,小手一挥,又成群结队地跑到那处冰面上玩儿起来。
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冬天,第二年春暖花开之后,那处冰地就化开了,开采矿山后来也停了,从山上流下来的水也渐渐地枯竭了,再之后水再也没有流下来,冰面也再也没有冻起来。
后来每年冬天下雪之后走在路上的时候,都忍不住怀念那年的冰地。它在我们的整个童年里虽只短短绽放了那么一次,却像是夜空里的星星一样,永远耀眼闪亮,那时的欢笑与喜悦在我们的记忆力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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