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小玉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悄无声息地划过,停在横店影视城的门口。司机快速绕过车头,打开车门,走下来一位年过半百身材高大的男人,手里抱着一大束白色的野姜花,尽管头发花白,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依然能看出年轻时英气俊朗的模样。
“你回去吧。”抱花的男人转头对司机说。
“是,吴总”司机低头躬身回答。
影视城门口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望着抱花走过来的这个男人。一个胖胖的女人,推了推身旁穿着白色棉布长裙的女人。女人一头似霜的齐耳短发,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两只大大的眼睛深邃明亮,像悄悄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小天?是你?”女人惊叫起来,双手捂在口边。
“是我!木子!”那个男人微笑地站在她的面前。
“送你”男人把一大捧白色的花双手递过来“本来准备送你百合,可是想起上学那会,你说喜欢白色的野姜花,人生第一次送花,不要见笑啊”那个淘气的男孩子表情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谢谢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啊,主要是那时我不没见过百合嘛。”木子接过来,低头使劲闻着,满脸芬芳。“我也是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呢!”
“哈哈,那好,我们都是第一次,这算扯平了。”小天爽朗地大笑起来。
“同学们,你们排队等候我啊,让你们久等了”小天嘻嘻哈哈地跟每个同学握手拥抱,恍如回到了学生时代。
那是国庆节前的一天,学校组织看爱国教育片《屠城血证》。大家排队进入电影院,都坐好了,吴小天才被老师匆匆带进来,指定坐在了李木子的边上。
吴小天是开学后不久才从别的学校转过来,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前面,很多同学都不熟悉。李木子看了看这个高高瘦瘦的男孩,木然地把头扭向前方,电影正好开始了。
故事讲的是南京大屠杀,看着一些妇女儿童被日本人欺侮凌辱,看着四处哀鸿遍野,木子眼泪哗哗往外流,低头找手绢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发现,旁边的吴小天,身子挺得直直的,双手紧握成拳头,顺着拳头往上看,眼睛边居然挂着两颗豆大的泪珠。
霎时,李木子呆住了,没想到这个男生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吴小天发现木子在看着他,迅速用手背揩去了泪水,木子赶紧把头扭了回来。一下子,李木子记住了他——吴小天。
后来班上又转来一个同学,老师重新编位,吴小天坐在了李木子的后面。
李木子不知道,从这天开始,吴小天就正式走进了她的生活。
木子有很长很黑的头发,经常梳着两根麻花辫。有时候,刚好辫子搭在后排小天的课桌上。
一次老师点木子起来回答问题,她一站起来,哐当一声,小天的铁皮文具盒夹在木子的辫子上晃悠,哗哗啦啦,钢笔,铅笔,三角尺掉了一地,同学们大笑起来,木子羞得满脸通红,回头狠狠地瞪了小天一眼,尽管老师批评了小天,他依然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
五月栀子花飘香的季节。
女同学头上都爱扎上几朵花,木子辫子上的栀子花,总能被小天用黑色的钢笔涂几个大墨点,还把花瓣用笔尖戳破几个洞洞,乱七八糟搭拉在头上。每次这样的恶作剧,木子的回应都是对他狠狠瞪眼睛,然后使劲用背顶他的桌子,除此再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这年夏天快到的时候,学校组织校外野炊,就在不远的一个小山边,那里有大片的树林,旁边是水库,风景很好。
老师分配几个力气大的男孩子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把野炊需要的锅碗瓢盆带上,在老师的带领下同学们兴高采烈地向那里进军。
到了目的地,男同学负责在地上挖做饭的土灶,女同学在树林里捡树枝。在昏暗的树林里,木子不小心把脚扭了,只能坐在山坡上看同学忙碌。
微风吹过,似乎有花香飘来。木子坐在高处扭头四处寻找,突然发现远处的一块草地上有许多白色蝴蝶一样的花朵。“看,那里有花,好香啊,你们闻到没有?”木子指着那片白色的花朵。老师告诉她,那是野姜花。
木子说,“好漂亮,像美丽的蝴蝶一样,我喜欢,等我将来长大,也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一大片这样的野姜花。”吴小天撇撇嘴,回了她一句,“你坐在那里不劳动,就会瞎想。”
回去的时候,老师让吴小天用自行车拖着木子,木子扭扭捏捏不愿意,小天推着自行车走过来说,你不坐就自己跛着脚跳回去啦!
木子难为情地坐了上去。一路上,木子都担心怕吴小天故意捣蛋,把后座抓得紧紧的。还好,路上小天骑得很慢很稳,没有丁点颠簸不安。
那天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讲话,静静的,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下学期考试前夕,正是紧张复习的时候。晚自习上,吴小天被一个满脸焦急的男人匆匆带走了。
走了很多天都没有回来。后来老师告诉她们,小天的母亲去世了,父亲躺在病床上,他是长子,下面还有弟弟跟一个妹妹,他以后永远不会再来上课了。
每次木子走进教室,都会不由自主地看一眼那个空着的座位。
后来听同学们说,小天进镇里的缸盖厂了,再后来听说跟人学艺,去北京了,再后来大家互相之间就没有了消息。
好多年过去了,通讯发达了,不知道哪个同学建了QQ群,慢慢把许多丢失的同学聚集起来。大家在群里商量,搞个同学聚会。先看电影,然后回学校看看,不然往后相聚的人越来越少了……
小天环顾着四散坐开的同学,望向前面着白衣的李木子,这个让他青春萌动,惦记在心的女生,此刻满头华发正坐在自己的眼前。空气中氤氲着沁人心脾的幽香,银幕上正缓缓跳出几个大字“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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