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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飒没有想过,他和虞晚会这么快再次相见。
几日后突厥来使,提出谈判。
谈判与否对敌方来说无足轻重,但对己方来说是个机会。萧飒率领众兵抵达沙场,突厥首领高高坐在看台之上,不远处的立柱上竟绑着一人,那人衣不蔽体,虽披头散发半遮住面目,但从身形上来判断,无疑是个女子。
“听说萧将军是个情种,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宠爱有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突厥首领操一口蹩脚的中原话,眉眼间是快要溢出的得意。
萧飒只死死盯住立柱上的女人,攥紧了手里的剑柄。
看守的突厥兵收到指令,动作粗鲁地捏住女人的下颚迫使她将脸高高抬起,那张脸上青紫交错,但精致的五官不难辨认。她的眼神缓缓下落,视线同萧飒相触,绝望的空洞。
“将军!那是虞姑娘!”萧飒身边的将士难以抑制火光,拔剑出鞘就要上去抢人。
萧飒伸手拦住他们,望向突厥首领。
对方龇牙大笑,朗声道:“从前的神将,如今居然卑鄙到靠自己的女人来谋求胜利。只可惜,你的女人足够漂亮,但身手就像蚂蚁一样弱。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她刺杀我,就像是飞蛾扑火,不堪一击!”
萧飒没有再看虞晚,而是直视上方的突厥首领,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方嗤笑一声,大手一挥,只听侧方传来铃铛声混杂犬吠声,几个兵牵着几条狼狗过来上了柱台。那几条狼狗双眸猩红整个状态异常躁动,不断低吠嗷叫围着虞晚流着涎水。
“我想说的很简单。只要你萧飒投降弃城,我立马放了这个女人。如果你不肯......”他顿一顿,指着那几条狼狗笑容玩味,“你们中原人讲有福同享,我就让我这几个小弟兄,开开荤。”
话音方落,军队如沸油炸锅,骂声一片。
半分钟后,萧飒一摆手,沙场安静得只剩风沙的呜咽声。
虞晚听见他只说了四个字:
“鸣金收兵。”
鸣金收兵,拒谈降字。
军队撤退地很安静。
虞晚闭上了眼,不论是这四个字还是狼牙划破肌肤的恶寒都足以将她里里外外撕得鲜血淋漓。意识变得不清晰,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猎物一样被撕扯、破坏。她咬破了嘴唇,含着血至始至终不肯哭也不肯喊。
直到沙场之上没有了印着“大齐”二字的战旗,她才从牙缝里泄出一声呜咽。
在突厥兵的记忆里,那夜久旱的边疆下了场暴雨。瓢泼雨声里,有女人的嘶喊,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
再后来,所有人在半夜被铁骑刀枪和熊熊大火的嘶鸣声惊醒,醒来已晚,三万精兵踏雨夺命,寡不敌众措手不及,天蒙蒙亮时,突厥的营地已尸殍遍野。
大齐扭转乾坤,反败为胜。
五
当年那场决战可谓神武威风,萧大将军疯魔一般带人杀进杀出,将那些个蛮虏杀得片甲不留。圣上龙颜大悦,直接令他承袭了萧老将军的职位,还赏赐了他黄金十万两。之前被他如此薄待的大家闺秀尚为他守身如玉,婚事被重新操办,满城同贺,喜酒一连喝了三天三夜。
府里的小辈们把从茶馆里听到的评书兴致勃勃地转述给自家主母听,正含饴弄孙的妇人笑起来风韵犹存,眼尾的笑纹漾着慈爱。她搂着怀里白胖的幼童微微摇晃,回忆往昔时面露幸福。
“三十年前那会儿,我刚嫁于你们父亲......”
比起评书,小辈们最是爱听主母讲述旧事。主母本是青楼花魁,父亲是她的常客。二十三岁那年她生了场大病还忘掉了一些事情,是父亲诚心求娶日日探望照顾,终是求仁得仁。
主母虽出身低微,但性情爽直大方、乐善好施,每年都会救济贫民,用的是自己的嫁妆钱。父亲从商,曾有几度亏空都是主母贴补进去的。父亲的原配夫人难产故去后,主母便被扶正。主母一生无所出,将原配夫人的孩子当作亲生骨肉抚养。父亲在外经商,主母将府中料理地井井有条。夫妻举案齐眉,父亲再未另娶。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说着话,忽有小厮匆匆前来呈上一个锦盒,说是一个不肯留名的后生送来,直言送给郭老夫人,给了东西就走了。
老太太接过打开锦盒,里头静静躺着一枚织女模样的巧酥。
她乐得开怀,取了巧酥逗着怀里的孙子耍完。想不通这七夕佳节为何会有人找她这个老婆子的乐子,也懒得去深究,只当是年轻时欠的哪一笔风流债惹出的情怀。
几天后,坊间流传要闻,从前的战神萧大将军故去了。他一生为国征战忠心耿耿,年轻的新帝赐他谥号“忠义”,予以厚葬。
家中小辈们在院中谈起这事,原本打理着花枝的老太太手一滑,剪子划破了手,滑下几颗血珠来。
成团绿叶在风中簌簌飒飒,如叙如诉。她看着手上的血失了半晌的神,摸出帕子擦掉,然后继续修理枝叶。
人老了,果真不中用了。
终
萧飒从一开始,就只想要让虞晚好好活着。
与其说边关的城池是被攻破的,不如说是被朝廷放弃的。宫里来的使者实是萧老将军的亲信,告知萧飒南方沿海倭寇的侵扰来势汹汹,皇帝早就做下取舍。允许他带兵来疆,为的是顺水推舟将萧家的根基砍断。萧老将军让他尽快回京,萧飒拒绝了。七年戍边,军将已成手足,百姓皆是亲友,他如何忍心将他们抛下。
既然打定主意同军民共存亡,他就只能推开心上人。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虞晚比他想象地还要了解他,不惜以身犯险去搏那一丁点希望。若投降弃城,则无数将士白白牺牲,全军和百姓无一幸免。他咬破了舌根,逼自己说出那一句“鸣金收兵”。
那三万援军是他父亲用半生戎马的军功和全数兵权为他求来的。他连夜领兵扫荡敌营,却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心爱的姑娘了。
他再也没有了去见她的资格。十万两黄金,他派人尽数抬去倚魅阁为她赎身,这是他能给她的所有。
虞晚嫁人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正端着半废了的右臂费力作画,直到宣纸之上洇开了一朵墨痕弄花了红衣美人的眉眼,他补救不及打翻了砚池满身狼狈。
记得数年前的七夕夜,他咽回了想要对她说出承诺——娶她,共赴生生世世。可惜到最后,金銮大殿上,熬来了皇帝千金一诺的机会,他只能为那万两黄金,去做皇帝一辈子的刀刃。
人道在弥留之际就见到此生最想见到的人。
他只看到白雾茫茫之中,少女眉眼弯弯朝他扬袖一笑,道了句,
进来吃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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