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节到,各家少不了要做些准备,其中做好过年的饭菜是重头戏。每年的厨房里总是热气腾腾,各式各样的菜肴在除夕夜端上桌。也许是平时吃得就不错,以致于养刁了嘴巴,年夜饭虽然比平日里更丰盛一些,但也没有特别想吃的。尤其是小孩子们,即使是美味,看多了吃多了也烦,总想着要品尝新花样,可苦了下厨的爸妈们。
看着眼前的一道道美食,总也没有什么食欲。要是放在自己小时候,别说有这么满满一桌饭菜,就是只那几个肉菜,就足以让我们兄妹三人两眼放光、不停地咽口水,恨不得立刻上桌先抢着吃了。大人们虽然也馋得慌,至少不会像我们一样表现得那么明显。
那时候家家都没多少吃的,主食是煎饼,馒头只是偶尔会有。一年四季,我几乎隔一天就得陪着娘到村头的石碾上把棒子粒轧成糁子,用水把糁子泡透以后,晚上再在自家石磨上磨成糊子。我和娘不时地推着石碾和石磨干活,一圈圈转得人头晕。第二天一大早,娘就边烧棒子秸边在铁鏊子上摊煎饼,一摊就是厚厚一摞,刚摊出来的煎饼散发着玉米的清香。煎饼摊的不少,只是家里人多,很快就能消灭掉。所以,在我的记忆中,娘天天为了我们吃饭而忙碌。
那时还没有蔬菜大棚,菜没多少品种,当季的菜有什么吃什么。夏秋季好说,就是冬天最难熬。白菜最不缺,都是自家地里种的,在院子的墙角里堆了高高的一垛,用厚厚的草苫子盖好,这是一冬天的主菜,旁边还有一大缸萝卜咸菜。一些秋天晒好的长豆角、茄子条,冬天是稀罕物,有客人的时候才会做成菜,平时很难吃到。
家里每年都会喂一头猪,到年底卖掉换点钱,然后给我们每个孩子做身新衣服,到集上买几挂鞭炮、购置点年货。年货里每次都有一只不大的猪头,它在我心目中与新衣服一样重要,因为有了它,我们过年就有口福了。一年到头,好像就是过年时的吃和穿让自己无比兴奋。
刚买回的猪头,屠得并不干净,还有很多猪毛在上头,父亲先用钳子把长一点粗一些的拔掉,有些细的绒毛和褶皱处难以拔出来,就用烧红的火钩子在猪皮上细细地燎一遍。弄干净猪毛,用斧子剁成块,清洗后在滚水里稍淖一会儿,就上锅开始煮,香料放得不多,也就是几粒花椒几个八角而已。
现在回想起来,炉子上那口咕咕作响的钢精锅里,飘出来的越来越香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鼻尖。猪头煮熟捞出后,肉剔出来,我们仨每人能分一小块解解馋,其余的就放起来,过年待客要用。
下一步才是我期盼的,肉骨头继续放在锅里煮,肉汤还有大半,把切好的大白菜放进去,有时还会有一点海带,一起炖得烂烂的。肉汤炖大白菜才是我们自己的过年菜,比起平时清汤寡水的炒白菜,带着肉丝、散发着浓郁香味的它才是我的最爱。
满满一大锅炖好后,我们可以盛出一盘放开肚皮吃、不限量。其余的盖好后,连锅一起墩到院子墙角的雪堆里,锅盖上再压块砖头,防止被老鼠偷吃。那雪堆十几天也融化不掉,就是一个天然冰箱。
过年的几天里一天三顿饭,顿顿就吃这一个菜,我觉得世间美味不过如此,水饺也比不过它,自己从没吃烦过。现在一回想起来,似乎那香味还挥之不去,让人流口水。我目前最喜欢吃的仍然还是猪肉炖大白菜,但在年夜饭中,它已经是可有可无了,孩子们对它的热情并不高。
专家说,大白菜炒熟后要尽快吃掉,不能过夜,否则亚硝酸盐超标,对人体有害。因此,自己现在每次炒菜都是一顿的量,吃剩了就倒掉,有时觉得挺可惜。为什么小时候一锅炖白菜吃好几天都没事呢?是身体抵抗力强么?其实不是的,是因为以前能吃的东西太少,选择的余地更少。现在物质丰富了,不挨冻受饿了,人就开始在意了。
小时候,各家养的猪都是吃地瓜干和菜叶子长大,要一年才出栏,肉质与现在喂饲料催熟的猪肉完全不一样,吃起来的口感更是不同,以至于自己总也找不到原来的味道。即使号称是在山上养的、只喂粮食和蔬菜的黑猪肉,虽然价格不低,感觉也没法与之媲美。
有时候自己思考:也许,肉还是一样的肉,只不过时过境迁,尝过的美食太多,不知不觉中它的地位就下降了。味道还是原来的味道,只是被其它丰富多彩的滋味冲淡了。
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稀罕了。在物质极为丰富的今天,再问我什么好吃,我答不上来,所有的食物都不错,说不出谁是最好的。之所以年味愈来愈淡,自己也不再盼着过年,这也是原因之一吧。过年的滋味总是停留在小时候,停留在那一大锅炖大白菜上,反而对现在过年吃什么没有了期盼。
今年过年,还是要来一盘猪肉炖白菜的,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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