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细雨蒙蒙的时候,我会自然而然地回想起在农村生活的日子,回想起顶风冒雨修水库、抢收抢种的场面;我还会自然而然地想起我好姐妹银芳,回想起与她在雨中相遇到相识,离别又重逢的情景。那一桩桩一幕幕像放电影似的,抹也抹不去,忘也忘不了……
镜头倒回到几十年前修水库的工地上。那天,细雨霏霏,道路泥泞打滑,但人们仍然情绪高涨,干劲十足。那些生龙活虎的小伙子,骑着单车运载泥土,巾帼不让须眉的铁姑娘,也挑起满满的担子你追我赶,干得热火朝天。
当时,我也加入挑土填堤坝的行列。按规定,每人每天要挑土150担以上,每担重量不能少于70斤。一开始,我觉得轻松有趣,担数与同伴不相上下。可挑了一个上午后,便感觉两腿发软,浑身无力。这时任务还没完成一半,且时间又不早了。
想起报名的时候,队长曾经不大信任地问我:“你到底行不行啊?我看你像林黛玉似的,上工地可不是闹着玩的。”但经不住我的死缠硬磨,最终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一想起我曾夸下海口,向队长保证不拖后腿,就感到脸上发烧,于是咬咬牙,打起精神,挑起担子继续小跑起来。
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下雨路滑,一不留神我摔了个脸朝天。我沮丧极了,暗暗在掉泪。这时候,一位满脸红扑扑、大约二十二、三岁的女青年来到了我的身边,帮我抹了抹身上的污泥,理了理我的担子,还询问我是否摔伤了。那神态,俨然像个大姐姐。
当知道我的窘境后,她二话不说,转身招呼了她几个要好的姐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不一会儿,我名下的数字突增,终于完成了任务,我知道是她暗中帮了我。
我们就这样相识了,并很快成了好朋友,她叫银芳,一个很动听的名字。她只上了三年学,几乎不识字,可心灵手巧,能钩花刺绣,还吃苦耐劳,乐于助人。对她了解越深,发现她的优点就越多。
银芳不怕苦不怕累,粗活脏活抢着干。她经常帮助我完成各种生产任务,帮助我克服困难,过了劳动关。我工余时间喜欢看小说,银芳姐很羡慕,要我教她读书认字,还喜欢我给她讲小说里的故事。记得我们在一起绣花时,我能够边绣花边给她讲小说。《林海雪原》《野火春风斗古城》《青春之歌》《军队的女儿》《欧阳海之歌》等等,一部部小说拉近了我俩的距离,共同的爱好让我们形影不离,成了知心朋友。
有一天银芳来找我,我见她愁眉苦脸、满腹心事,往日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时一丝光彩也没有。我感到不对劲,急忙问出了什么事,她流着泪告诉我,她要跟人走了,要离开家乡到海南去,最后我明白,她要出嫁了,这多么突然啊!
银芳也要走这条路,我的心往下沉,胸口闷得很。她离去时那依依不舍的表情,那凄苦略带悲伤的眼神,那凝结在嘴角上的微笑,一直在我的脑海里萦绕……
生活有时逼着你作出选择。银芳家有十几口人,父母除外,还有年迈的祖母和一个聋哑的没成家的叔叔。还有四兄弟三姐妹,排行第三,姐妹中她最大。当年虽然她家劳动力绰绰有余,可一家人还是很难温饱。
在这种情况下,农村的女孩子够上了结婚年龄就会经人穿针引线,通过相亲匆匆完成终身大事,随丈夫到海南农场安家落户去,据说那里每月工资有43块钱,还有大米40斤,这诱惑力确实很大。银芳就这样去了海南岛。
此后一别经年,后来我参加高考,考进了师范学院,毕业后做了老师,随后又调到广州工作生活,我跟银芳也断了联系。
银芳这些年到底过得怎样?为何她不给我写信呢?我多方寻觅,最近才从家乡人的口中知道,改革开放后,她和丈夫孩子回到了家乡,听说他丈夫与人合办了一个水果加工厂,银芳自己在学校承包了食堂,日子过得很红火,迁新居住上了新楼房,如今儿女也成家立业了……
听到银芳姐的近况,我非常开心。遗憾的是她家乡的朋友还不知她的电话,也不知她具体的住址。我想我们重逢的那一天不会很远了,只要有缘,总会见面。
看着窗外沸沸扬扬的春雨,我禁不住的伸出手去接。啊!我猛然想起来了,改革开放的政策不正是这喜人的春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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