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九境成丹万骨枯 《目录》
在雪封城住了一个多月,云七酒看起来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去林子里看云七水,有时候会那里坐上很久很久,自言自语。有时候是对云七水说些家里的旧事,有时候,是和他说以后的打算,推梁翻政,罢楚兴西。她以往抄了许多古书典籍,对史诗旧事知之甚多,谈起兴兵伐战也是驾轻就熟,颇有见地,有时候,一说便是一上午。
城里的胡人对她总带着股敌视与不善,却也不敢轻易的做些什么,只会她走过时悄声讥讽几句。除了阿巴曼,她每天都会跟在云七酒的身后,有时候是给她说些东胡人的习俗,有的时候是问她外面的事情,有的时候也会抱怨自己母亲太过粗悍,叽叽喳喳总也闲不住,云七酒坐在林子里说话的时候,她就站在林子外面等她,当然,有时候也会被她的母亲揪着耳朵拎回去。
独孤肃光倒没再多问什么,只是眼里总带着探究,但云七酒不想解释。
中午。
阿巴曼托人送了些野果给她,红色的果实,很甜很爽口。
独孤肃光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吃了三个,见他进来,云七酒将那盘果子向他推了推,虽面无表情,但意思很明白了。
独孤肃光低头看了看那盘红红的果实,突然眉心一蹙,冷声质问道:“谁给你的?”
云七酒不解,答道:“阿巴曼让一个小姑娘送来的。”
独孤肃光听她这么回答,转身便要走,云七酒眉出声问道:“怎么了?”
“这果子叫火火果,和山上的一种枣果长的极为相似,口感也很相同,但火火果有些微毒,吃了会让人腹痛难忍,阿巴曼拿错了,我去给你找大夫。”
阿巴曼不会认错,她从七岁就生活在这城里,她也不会故意把火火果给自己吃,是有人把那枣果换成了自己无法辨别的火火果,有人想让自己难堪罢了。
“不用了,我没事。”
送这枣子来的小姑娘一再叮嘱她要趁这“枣”新鲜快些食用,用意在何,现在想想倒也明白。她因着吃了鬼婆一年多的毒糕点,体内本就能化掉不少种类的毒,再加上后来九境丹,现在,她真正已经算得上百毒不侵了,别说小小的果实毒液,就是碎骨丹,她现在也不惧什么。
独孤肃光听她这么说,转身见她确实面无异样,但桌上的三个果核却说明她的的确确吃的是火火果,思索间疑虑无解,云七酒却已经抛开了这个话题。
“你找我有事?”
“嗯。”
独孤肃光敛了疑惑,含眉微暗,沉了沉眼中的眸光,道:“三天之后庆南候会来城,你到时候别出去。”
“庆南候?”
云七酒轻声问了一句,有些不解。雪封城外有三大王候环环相围,靖山候,庆南候还有东宁候,只是这三大王候虽驻守于此,但若无朝廷命令或特别要事,他们怎么会来雪封城?她有疑问,独孤肃光本不想解释,可低头看到她娥眉轻蹙的样子,嘴上不知怎么便多说了一句。
“他每年八月份的时候都会来城里搜掠作乱!已经是规矩了。”
话说完,他心里便有些后悔,说这些给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有什么用?只不过更让人觉得自己无能罢了。他转身匆匆而去,云七酒看出他的懊悔,淡淡一笑,伸手捏了颗火火果,“喀嚓”一口咬下,清脆甜香。
明明和那人人爱吃的枣果长得很像,味道也像,可偏偏吃了会使人腹痛难忍,上天真是不公平。
两天之后。
阿巴曼晚上便送了一天的吃食过来,说是明天一天都不会起火做饭,要躲到城后的林子里去,云七酒这才知道,原来每年庆南王来的这天,城里年轻的少女都会提前一天躲到山上的林子里去,直到后天早上庆南王离开,她们才会回来。
庆南王性淫而暴,常以奸杀胡族的少女姑娘为乐,特别是有些姿色的姑娘更是难逃他手,为了避免丧命受辱,姑娘们只能躲起来,庆南王虽然放肆,但却也不敢大肆搜山无忌,靖山候与东宁候早就看不惯他这种为所欲为的做法,只不过因着他身后那人,才不敢对他怎么样,故而,这么多年来,他们也算是达了个隐形的约定。
他放肆一天,他们视而不见。
若是他敢再多做些什么,那两个候爷想来不会再平静的看下去。
独孤肃光安排了人保护那些姑娘,山里有猛兽,若是没有人保护,她们很难撑过这漫长的两夜一天,云七酒并没有像那些姑娘一样上山躲着,一是因为那些胡女不愿意带她,二是她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独孤肃光或许也看出了她的不在乎,只是嘱咐她莫要出门,便没再多说什么了。
“竹梅轻起一枝花,雨落秋意三二家,莲蜂蝶落四五行,冰破寒川六七八。”
“雪梅印萧晴,素钢化落成,越溪薄镜生,凝波成行峰。”
“天梅章章启,枝上龙龙腾……”
云七酒坐在窗前一首接一首的将那剑招默了一半出来,这些招式她从小背来,如今写下,自然是胸有成竹,提笔不落,阿巴曼是个好姑娘,这花零剑法无需太多内力也能发挥出不少威力,练的时间越长,越是如流水行云,若是再有些内功撑着,威力则会更盛。
独孤肃光内功不错,想来若是阿巴曼学了剑法,他应该会教她些内功心法辅以相成。
笔下似水,一撇一捺皆是风情与从容。
而此时几千里外的洛阳,却是更一番风景。
珲州,死三十,伤五人。
巴东,死二十,伤零人。
关中,死四十,伤十人。
豫县,死十,伤零。
孟河州,死二十二,伤六人。
许县……
清河东州……
白竹教近几个月来频遭重击,算上云七酒杀得那三百三十四个人,白竹教最近已经损失了近千人,其中各个门堂皆有所涉,杀手门,暗袭门则是受伤死亡人数最多的两个堂,杀手门下的惊风楼与花雅几乎全堂被灭,孟莹手下的暗袭门只剩了些少出任务的新手尚还活着,其他,不是伤就是死。
孟珊坐在廊下的椅上翻着本杂史,后花园的荷花开得正好,清香扑鼻,风一吹,圆圆的荷叶随风而舞,像是一张张圆圆的笑脸,清纯灿烂,她纤指一扬,将那书扔进了廊下的荷花池里,看着那书被水浸没,她脸上笑意不减,颇显几分得意。
站在一旁的孟莹与聂峥不知她为何会这么开心,教下死伤这么多人,这喜从何来?
见他们皆是一幅不甚明白的模样,孟珊起身撑首,支在那廊下的栏杆上笑眯眯的道:“云七酒如果不是心碎至极,怎么会这般大开杀戒,她杀的人越多,越是说明她痛的厉害,我就是要让她痛,她越痛,我越觉得一切都是值得,死这些人算什么,就是白竹教所有的人都死光了,又怎么样?”
“可皇上那边?”
孟莹有些担心,关中起兵尚未完全平复,白竹教又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可就……?
“铁辽已经和徐峰一起去了关中镇压反兵,没有他,这宫里没人敢乱说话,皇上,不,教主大人是不会知道这些的,除非有人不听话,你们说呢?”
她说完这话,眼尾微瞄了一眼站在那里的两人,孟莹与聂峥顿时明白了,随即低头异口同声道:“属下不敢。”
“不敢最好,他最近忙着修什么台子,征了不少人,你们看着点,别出什么乱子就行,我过两天要出去一趟。”
孟莹点头,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上前问道:“珊妹,你今年九月还去千树师太那儿吗?”
“去,不过,在那儿之前,我想先去看看母亲,就这两天吧,你到时与我一起去。”
“是。”
“都去忙吧。”
孟莹点了点头,转身退下了,聂峥却没走。
“聂楼主还有什么事?”
孟珊懒洋洋的重新从桌上拿了本书,翻了一页,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些人不全是云七酒杀的?”
聂峥话落,见孟珊横眼看了自己一眼,接着道:“我查过了,死的这差不多一千人中,应该有三百多人是云七酒杀的,她即使再心痛,但杀人手法却是不会变的,干净利落,许多都是一掌毙命,内脏全部冻成了冰块,还有些一指穿心,一剑穿喉,但还有六百多人则与她的手法完全不同,断腿,断手,有些则直接是被什么东西砍成了两半,还有是被拧断了脖子与腰椎,手法残辣血腥,与云七酒所用的方法完全不同。”
“你是说有一个人在帮云七酒杀人?”
“是不是帮她杀我不确定,但这个人内力邪异,性情阴辣嗜血,武功,应不在云七酒之下。”
他话落,孟珊微愣。
敌人不可怕,不知道的敌人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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