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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眯着眼睛坐在吉普车上正打盹,突然间一熟悉的声音闯进我的耳朵,我立马睁开双眼,循声望去,三个眼熟的背影映入眼帘。
“停车!”
家里专职司机小周立马毕恭毕敬地停好车打开车门,我裹了裹脖子上的貂毛围脖,整理好身上的上等丝绸定制旗袍,踩着红色高跟鞋缓步下车。
“阿芸,好久不见!”我手拿小皮包妖娆地站在她们三个面前时,看到了她们眼里的不可置信,内心却冷笑不止。
睁大双眼仔细辨认一番后,她们终于回过神来,“阿秋,是你?你现在坐将军府的专车?”
一阵假意寒暄后,我邀请她们上车并决定把这几个贵客带回家里玩,她们立马兴致勃勃跳上车,左摸摸右看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没见过世面样。
我始终带着微笑,吩咐司机开车,然后静静地坐在后排看着她们不停地吵闹,心想:终于见到她们了,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
当专车停在一栋三层小洋房的前坪,身着粗布旗袍的她们又是一阵惊叹。跨进屋里,看着屋顶长长的水晶吊灯和暗红色的紫颤木家具,她们果不其然又开始窃窃私语:这灯的价格估计够我一辈子的开支了!这家具太奢华了!
我手端茶杯谦卑地附和“不值一提”,心里早已溢出一圈圈冷笑,脸上却依然满脸笑容地地吩咐一仆人带着她们参观将军府,自己来到厨房嘱咐厨子赶快备好上等佳肴,同时打电话给另一男同学,邀他过来陪三个同学一起玩十三⼳。
酒足饭饱后,我把几个亲爱的同学带到休息厅,每人发十两碎银,让他们尽情玩,她们又是一番推脱感激,我忙说:几年的同学,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今天一定要让大家玩的尽兴!说完,我拍着胸脯说:今天由我来亲自为大家服务!
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本想把早已准备好的砒霜倒进去,可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这么做,毕竟在自己眼前出事风险太大,哪怕自己不在乎,可也不能太招摇。于是,我准备好点心和水果,又回自己卧室换了一身衣服,我再次来到休息室,还没推门,就听见门内阿芸清脆的声音传来:阿秋现在又勾搭上了将军啊?那个将军可比她父亲都大!
阿利说:本性难移!还记得她读书时的事情吗?
阿桐立马尖声接着说:人家现在可是将军姨太太,小心枕边风一吹,我们可就咔嚓了!说完几个人立马发出窃窃的低笑声。
我不动声色,敲敲门,满脸灿烂地端着一堆小吃说:我来啦!她们满脸尴尬,我一脸云淡风轻,那些不含好意的话语早已无法让我涌起一丝波澜。
伺候她们好吃好喝,直至夜幕降临时才吩咐司机送她们回家,看着她们意犹未尽地提着不少的物品消失在暮色中。
一连几天,她们都来将军府热闹热闹,我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待,仿佛我们是最亲的姐妹,连家里的仆人都说:姨太对同学真好!
几天之后,男同学却打电话给我:阿芸死了,大晚上在路上被人崩了,死状很惨,两只眼睛鼓得铜铃大!
再过一周,阿利和阿桐也先后离奇失踪,待警方找到时,身上满是伤痕,人早就没有了呼吸!
我在电话里嚎啕大哭,为失去生命中这几个重要的姐妹,男同学不停地来安慰我,要我不要太伤心。
放下电话,我梨花带雨地依偎在将军身旁,将军为了哄我,特意放着唱片,挺着大肚子和我跳了几圈,倚在他肥胖的肚子上,他宠溺的声音伴随音乐一起流淌出来:小秋,等会要司机带你去定制几身上等旗袍?话音刚落,电话的刺耳铃声响起,将军急匆匆地接了电话后,满脸严肃地拿起军大衣跨上了专车。
依依不舍地送别他,我立刻换上一顶黑色宽边大帽子,戴上墨镜,从后门偷偷溜出了将军府,,悄悄走进一条狭窄的胡同,然后再拐进一间废弃的小木屋,把之前的衣服脱下,穿上早已放在草堆里的一套普通布衣。
今天,我必须要去见一个人!
(二)
叫了黄包车,我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一个偏僻的乡村里,泥泞不堪的小路旁野草丛生,几栋茅草房稀疏的立在那摇摇欲坠,断断续续的炊烟显得格外孤独荒凉。
缩在草丛中,看着夜幕渐渐笼罩下来,黑沉沉的,我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无人后,迅速从草丛溜出来,非常熟悉地钻进一座很不起眼的破茅屋。
昏暗的灯光下,坐着一个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男人。只是此刻,他早已没有了当初让我痴迷的气质,瘦削的双肩在黑暗中那么孤独,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有了些许白发,背脊略微前倾,我不由得鼻子一酸。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到来,头也没抬,依然就着酱菜咽着馍馍说:你来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把门栓上,默默走到他面前,从衣服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堆细软,低声说:老余,你今天就离开这里!估计过几天报纸上就会刊登消息,到时候就麻烦了!
那你怎么办?
估计一时半会不会牵扯到我,你先去避一避!
他抬头看了看我,郑重点了点头,清理好几件随身衣物,紧紧抱住我好一阵子,然后投入漆黑的夜幕中。
看着他匆忙消失的背影,我眼睛突然生疼生疼,恍惚间又想起十几年前那个不容忘记的时刻。
那一天的天空也是如此刻一样黑压压,不同的是风轻轻柔柔地吹拂着树枝,更显妩媚!还有几颗可爱的星星在天空闪闪发亮,实在是约会的好时光!
比我大五岁的老余约我在校园里一棵老槐树下见面。等我姗姗来迟时,他早已经到了,一件浆洗得雪白的衬衣不带一丝褶皱地照亮我的双眼,而余老师眼睛里的笑容比星星还亮,他看着我盈盈走近,抑制不住开心地迎上来,握着我的手,“秋,你来了!”
我淡淡一笑,五味杂陈地轻声唤了一声:余老师!
老余没有深究我的语气,而是宠溺地牵着我的手如往常一样向校园深处的小道走去。等到周边只剩轻轻的风声和虫鸣时,余老师抑制不住地把我搂进怀里,炙热的嘴唇立刻覆上我冰凉的双唇,我用手轻轻推开他,他睁开双眼,满脸温柔地说:怎么啦?
我摇了摇头,内心纠结不已。
他笑了笑,刮刮我的鼻子说:怎么?反悔了?之前是谁说这辈子一定要嫁给我的!说完,又把温热的嘴唇覆上来。
我沉迷在老余的怀抱里,任自己在他的柔情里沉下去。可是,一束刺眼的灯光射过来,余老师惊慌失措地放开已经有点衣衫不整的我,仓皇站起来。看着越来越近的灯光,我突然低声抽泣起来,嘴里不断重复:不要!不要!不要……
巡查的保安循着声音迅速扑过来,我立马逃离余老师,跳到保安旁边并紧紧抓住他的手,躲在他的身后,身体不停地发抖,“救救我!”
我一口咬定是余老师强迫我的,他不出所料地被迅速带走,第二天校报头条就是:某某老师违背师德师风,被学校开除!
铺天盖地的校报将流言蜚语满天飞,我冷眼站在人群中静静看着曾经帅气有才的余老师灰溜溜地卷起铺盖消失在大家的指责和谩骂中,再怎么假装漠不关心,眼泪还是不自觉地顺着眼角留下来,这可是我曾经用心爱过的人!
坚持不住的我跪倒在地上,大家纷纷过来安慰我,让我不要太伤心,余老师是罪有应得,枉为人师。阿芸和阿桐三个人借机穿过人群,扶起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我,凑近我耳朵低声说:做得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可是有人强迫我的!我残留的理智渐渐觉醒,张嘴欲说明真相,可她们死死钳住我的胳膊,让我无法动弹。只听见她们满脸堆笑地对周边同学说:阿秋太难过了,我们去陪陪她!
同学们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我在她们的“搀扶”下来到无人的僻静角落!“啪!啪!啪!竟然还想说出真相……”一连几个耳光甩过来,我眼冒金星,晕头晕脑!
(三)
阿芸三个是我的同寝室姐妹。当我身穿粗布旗袍挎着小包裹走进校园时,她们的丝质旗袍多得让我眼花缭乱,当我用咸菜馒头过一天时,她们早已打扮鲜艳地流连于各声色场所......在目睹她们对其他同学略有欺凌时,我曾好心劝阻,却换来痛骂;自此我尽量远离她们埋头苦读以回报身穿补丁的双亲在送我出门时那满眼的期盼.....
学业上的优秀引起了余老师对我的注意,作业本上经常有他用心的批改,他还经常拿些他读过的书给我,我们也曾一起相看夕阳西下,可是这份爱恋也给我带来巨大灾难。彼时余老师刚参加工作不久,比我们只大几岁,我戏称他为“老余”,渊博的知识和充满朝气的个性使他吸引了系里很多女孩的痴迷,没想到阿芸也是其中一个!
一日,我如往常一样来到一间僻静的教室里,拿出老余给我的“作业点评”,正聚精会神地一字一句细细品味。阿芸尖锐的声音突然划破空气里流淌的温情:余老师又给你点评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手中的作业本就被抢走,接着“嘶”的一声,整个作业本顿时化作片片白色纸片在教室的上空漫天飞舞。还没回过神,“啪!”一个耳光清脆响起,左脸立马火辣辣地疼,我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打我的阿桐。
“看什么看?你不知道余老师是阿芸的吗?你还抢室友的男朋友?”阿利一脸挑衅地扬起下巴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抬起头,越过阿利看向后面穿着翠绿旗袍的阿芸,她正悠闲地把弄着自己垂下来的几缕碎头,染着鲜红蔻丹的纤纤玉指在阳光下渗出诱人的小透明。
我跌跌撞撞跑到她跟前,向她求助,却被一把推开:别弄脏我的衣服,你赔不起!
阿芸话音刚落,我的头发就被人狠狠揪住!粗糙的旧棉旗袍瞬间被撕破,我挣扎着护住身体并企图逃跑,却发现教室门早已被锁。最后,我被堵在一个角落里,忍受着拳头如雨般降落,我唯有抱住脑袋蜷缩在一起力争护住自己的脸,凄惨的求饶声淹没在她们无休止的谩骂声中……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她们打累了,我只隐约听到阿芸临走前的叮嘱:记得离余老师远点!
等我拖着衣不蔽体的身体回到寝室时,她们却像没事儿一样在试旗袍,那一件件高档鲜艳的旗袍深深刺痛我的心。
经过一周的调整,我身上的伤才稍微痊愈,面对余老师关切的问询,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三个人,我只能低声说:没事,家里出了点事!不明真相的他依然对我关爱有加,并拒绝了我试探性提出的分手。
我又怎么真想和他分手?无数次做梦都想与他相伴一生!可是那三个魔咒却如一团黑云般始终压在我的心里,如影随形,让我喘不过气来!现在她们对我的打骂已经变本加厉,有时甚至用烟头烫!
即使有男同学为我伸张正义也被无辜牵连:课桌里的书无缘无故失踪了一周、衣服都被剪烂丢在厕所里、寝室门还被人泼了红漆……我陷入到孤苦无缘的境地,唯有祈祷尽快毕业离开这万恶之地,和我心爱的老余远走高飞。
也不知道老余私下与我的婚约何时被阿芸知道了,她们有一天竟然带来了一瓶浓硫酸。不顾我的苦苦哀求,一滴浓硫酸滴注我的手臂,灼伤的痛感立刻让我痛哭不止,一缕黑色的烟雾伴随着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我苦苦求饶,哭着说答应她们的一切要求。
那好,你就照我说的办!阿利走到我面前,抬起我的下巴,捏着我姣好的面容,一字一句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听完目瞪口呆,这是要置老余于死地,我怎么舍得?
怎么?不愿意?阿芸看出我眼睛里的犹豫,冷冷说道。阿利立刻把装浓硫酸的瓶盖再次揭开。
没!没!我慌忙不停点头,势单力薄的我无法想象一旦毁容后的自己将如何生存下去,唯有答应她们,哪怕是自己心爱之人!
那就好!记住,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说完,她们仨傲慢地推门而去,留我一个人因害怕而颤抖不已,我越想越觉得生于可恋,情绪终于奔溃,在无人的教室里嚎啕大哭……
要我去害老余,那个待我温暖至极的男子,我怎么忍心?干脆一了百了!我找到水果刀,往手腕处狠狠割下,那么疼却还只是破了一点点皮,我再狠狠割一刀,血管终于破了,看着往外渗出的鲜血,我愉快地闭上双眼,再见了,老余!对不起,娘亲!
可是老天却没让我死,不知过了多久,我幽幽然睁开双眼,重回人间的我看着熟悉的偏僻教室,边处理伤口,边生出另一种念头:既然我不能好好活着,那我也要亲眼看着那三个人活得比我更糟糕!
为了不失去即将到手的毕业证,为了不让对方威胁我的父母,决定不再拥有爱情的我漠然配合她们三个,把老余诱骗至槐树旁,亲手导致了轰轰烈烈的校园桃色案件!让老余恨我或许才能让我更心无旁骛地干自己的事!
看着余老师没有辩驳、满脸落寞离开学校,我心如刀割,今生或许不会再有纠葛吧!再见了,老余老!今生负你,来世再报!
阿芸三人看着余老师离开之后,终于对我消停了一阵子,而我也默默无闻地度过了我在学校的剩下时光!
带着满心伤害,我终于毕业,当呼吸着外面清新空气时,也心情如清风拂杨柳般舒畅,对幸福的追求与希望如星星之火在心中燎原,我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坐车来到了早就打听好的老余生活之地。
(四)
老余离开我之后,来到了云南一个边陲小镇教书,我风尘仆仆地赶到,看到分别不过一年左右的他已经布满沧桑,悔恨涌上心头,我恨自己,也更坚定余生一定好好待他,可明明对我的到来满怀惊喜的老余却三番五次坚决拒绝我,把我视为仇人不让我靠近他一步,直到我因水土不服被疾病缠身,他才抛开伪装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他白天上课,我在家做做家务,每天热饭热菜等候他的回来,那样的日子让我就如一个小媳妇般娇羞,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增多,尤其是我们有了小宝宝后,老余几乎包揽了所有的事情,连做饭都因为我孕吐严重而被剥夺。
可是,孩子还没来得及降生,就有一队队身穿浅灰色军装的队伍闯进村庄,枪声时不时在深林中划破我们向往的宁静。我和老余赶忙收拾简单的行李趁着夜色和其他村民一道翻山越岭逃离这乱世。
在兵荒马乱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甚至还有鲜血淋漓的尸体躺在地上睁大恐怖的双眼。我们四处逃窜,最后在慌乱中与老余走散反而迎上了从大城市逃难来到乡间的阿芸几个。她们看着我隆起的肚子,大声质问与奚落,当知道我与老余生活在一起后,恼羞成怒的她们趁着大家推搡之际直往我肚子上撞。我用手死死护住自己肚里的孩子,可是剧痛却一阵阵袭来,我无力地倒在地上。
幽幽醒来,我看到了满脸胡须的老余,他眼里的愁苦深深落入我心底,我哭着喊着让他把孩子找回来,他却一再沉默。而意外小产的我被告知再也没有生育能力后,我反倒没有呼天抢地,而是非常冷静地把所有事情告诉老余,然后在那个北风萧萧的清晨决绝告别了老余,再三阻止他跟随,一个人踏上了北上的旅途,风中传来他的呼唤:有需要帮忙的一定告诉我!
来到京城,我处心积虑地进入梨园,那里每天都有达官贵人出入,本就读过几年书的我深谙男人喜欢有点姿色又有点学识的女人。没出半年,就有好几个男人想买我回家,我深思熟虑后果断选择了做将军的姨太,毕竟对于只想报仇的我,那些钱于我如浮云,而权势才是我今后需要的庇护所。
将军待我不薄,我亦识趣地不索要任何财物,他反倒更是视我如珍宝,在几个姨太中,他越来越喜欢带我出门,只是我早已经心如死灰,只想早日看到阿芸几个。
没想到终于见到她们,也没想到老余早已一路尾随我进入到京城,居住在离将军府不远的荒野中。当我盛情邀请阿芸她们来府中玩,老余就去商店买好了麻绳、胶带等物品。
(五)
从老余那里回来后,我不再出门,每天听音乐、陪着将军,日子平静如水。
一日,我正在家陪将军跳舞。涌进来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将军厉声呵斥:谁敢擅自闯我府中?
几个警察立马毕恭毕敬低头致歉,却手指向我:将军,我们是来找姨太的,有件事需要她配合。
我深知有些事情已经藏不住,甚至早已经等待这天的到来,可将军一把把我护在身后,拿出别在腰间的护身武器,吼道:谁也别想从我眼前带走一个人!我看着这个早已遮掩不住老态的男人,心中温暖无比。我缓缓走上前,用力靠在将军背上,感受着他的温暖。
几周之前,老余因不忍看我手中沾染鲜血而独自帮我完成了我念念不忘的仇恨,无论怎样,我都不能让他深陷警察的追捕重围,一念起,我一把夺过将军手中的武器,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崩”的一声,我应声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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