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是黄仁宇先生的名作,也是三十年来一版再版的通俗史学经典。市面上流传的各种光怪的史观和偏离的史实对群众无疑是一种误导,而黄先生的通俗史学系列《万历十五年》、《中国大历史》等等,以翔实的史料为骨血,以他一生酿成的“大历史观”为精魂,隔着一层时间塑造出了可触的时代和鲜活的人。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末端小节恰为历史的重点,而中国因地大人多,常常无暇给予关注。
1587年,在中国为明万历十五年。四海升平,全年无大事可叙。夏季北京缺雨;五六月瘟疫;山东旱南直隶涝;入秋山西又地震。但这些消灾小患年年不免,只要未酿成大灾,也就无关宏旨。1587年,是西班牙舰队全部出动征伐英国的前一年。其后英国打破“无敌舰队”神话,无可阻挡地走向近代化,走向了世界的领先位置。
这些小事,表面上看来虽似末端小节,但实质上却是以前发生的大事的癥结,也是将来以后掀起波澜的机缘。其间关系因果,恰为历史的重点。
全书分六位万历年典型人物——万历、申时行、张居正、海瑞、戚继光、李贽,还有一篇相当于情景再现的明政府执政日常——“活着的祖宗”,前有前言后附有史料:语言通俗有风骨,逻辑严密思辨性强,可以说是一本可读性极高的史学普及本。
来谈一谈本书主要内容。虽是针对有明一代万历一朝之书,但应用到两千余年的儒家执政史上也无不可。
①“礼”——维系中国
所谓高贵
程朱理学以来,儒家伦理、礼制愈发繁琐,加上先朝蛮夷入主中原的阴影,本朝对礼法格外重视。
而这直接导致了单调无趣的日常。皇帝则是单调的牺牲品。
冠冕之下至于被无数人诟病的“不早朝”,如果让我脱离本篇老派的文风回到我日常的风格,我只想送给这些人两个字——呵呵。实际上,早朝是一种极为繁复的仪式,并且日复一日。
=_=实际上,万历皇帝如果不是朱翊钧此人也无关紧要,只要身份恰当,配合臣属执行各种礼仪,帝国在表面上就能运转正常。
及于人
宫廷固然伟大,但是单调。即使有宫室的画栋雕梁和其他豪华装饰,紫禁城也无非是同一模式的再三再四的重复。每至一定的时节,成百成千的宫女,把身上的皮裘换成绸缎,又换成轻纱;又按照时间表把花卉从暖房中取出,或是把落叶打扫,御沟疏通。在按着固定节奏流逝的时光里,既缺乏动人心魄的事件,也缺乏令人企羡的奇遇。这种冷酷的气氛笼罩一切,即使贵为天子,也很难有所改变。
万历虽贵为天子,但实质上却既柔且弱,也没有人给他同情和保障。即使他的母亲,也常常有意无意地把他看做一具执行任务的机器,而忽视了他毕竟是一个有血有肉,既会冲动又会伤感的“人”。
法治即礼制
因为本朝法令缺乏对具体问题评判是非的准则,即令有时有时对争执加以裁处,也只能引用经典中抽象道德的明目作为依据。
中央要统领偌大的国家,凭统一制度怎么能处理各地复杂变化的实况?不如从农民开始植入守礼法、重伦理的思想,加以乡绅的安抚与榜样、地方官的适当教化,保持一地平安无事即可“黎民不饥不寒”,开创所谓“盛世大治”。相比之下,法令也就不是那么必要了。
那要中央朝廷何用
明代中央以清贵为上,各位首辅、内阁朝臣都以留京为荣。他们组成了庞大复杂的文官系统,撑起了中央朝廷。
前边说到,地方只要守礼即可,那中央“不谙世事”的文官要干什么、有何作用呢?
难道一个人熟读经史,文笔华美,就具备了在御前为皇帝作顾问的条件难道学术上造诣深厚,就能成为大政治家?……因为我们的帝国在体制上实施中央集权,其精神上的支柱为道德,管理的方法则依靠文牍。……所以归根到底,技术问题仍与道德问题不可分离。道德的技术性
本朝的最大任务——促进文官之间的相互信赖与和谐。
所谓施政② 政治上奇特的细节
•宦官受教育以及其他
秉笔太监可修改大学士之文
并不是像印象里神奇的明代电视剧演的那样太监十个坏九个,剩的那个还被弄死了。实际上,“太监”在明朝是一个职位颇高的宦官才能享有的官衔。
你以为宦官就不用学习了嘛=_=•然后是神奇的文官
文官任职的朝廷官衔是阳光下的一个体系,然而这些文官经由科举,加上乡里、同年、姻亲、师长等等关系,早又在看不见的地方形成了阴影里的集团。这给行政带来暧昧的两面性——如若朝廷法令与他们自身集团利益相符,这条政令就可以得到快速实施;反之则步履维艰;若对不同文官集团有不同影响,那么党争就出现了=_=
再一点,道德上的不调和。比如对收取供奉、对百姓的态度。本朝薪资巨低,部分官员会适当收取“供奉”以维持家用、保持荣光;而有一个极端群体会肆无忌惮的敛财;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以海瑞为代表的清廉至死的儒官。这又是文官内部的分化。
文官还有双重性格,即公仆、气节的牺牲理想与主人、贪墨的现实冲突。有明一代政治制度极为特殊,文官“失去了先代的地位彻底成为帝王的奴役”之言是极其不全面、带有严重偏见的。四五品的言官可以直接上谏皇帝,批评时政,同时风险自负。(参见海瑞上嘉靖帝《海瑞谏嘉靖疏》直白的可怕)为人民服务的官员和朝廷的蛀虫并存的矛盾使文官集团更加复杂。
而在地方上的文官呢?中央因对地方贪墨不满而派下监察员,而本朝对文官既苛刻又宽容,苛刻时曾一次性或罢免或降职2000余人。严格之下,地方不得不报团求安全与保护。
③夹缝中的武将
军营在儒家治世的中国地位始终尴尬。他们多不通文墨,不懂政治斗争,多作为“手段”存在于朝。
万历年间复杂的政治形式下,一位名流万古的将军却散发着他的光辉——戚继光。
实际上,不论何时何地,武将参政都是极其危险的事,容易被皇帝猜忌不提,还容易文官指摘行为不端。欲发挥自己才干,首先要说服叽叽喳喳的文官,一定程度上掌握自主权。本朝武力始终不弱,出现了一代又一代猛将,其中有王阳明、卢象昇等儒将,也有由武入文的良将。
戚继光的成功在于他和首辅们的关系。戚继光生于将门,算得上侯族名门,天然的接近清贵的文官。自幼熟读兵书,十一岁承袭爵位,可以算是熟喑官场之道。他与历任首辅高拱、张居正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不同于其他武将一根筋到底,他善于联络交际,曾在胜仗后给京官带了不便公开的战利品以保证下次出站的顺利。他也深知在这样的儒家伦常下,武官想要舒展抱负只能顺从,这种千年的文官体系是干系到深入土地的作物根系的大事,绝非一人之力能改变。他的存在也只是为帝国续命,对更深的变革是无力的。这也是一种绝望。
④奇特的思想
思想控制到了明朝后期已经无所谓其概念,实际上,有明一代,所谓“文字狱”也只是针对政治与官员,并不多波及文化界无关政治的清士。甚至明中后期,江南资本发达之地,士子“服夫人红紫之服”,或者干脆裸奔,都是当时之事。
李贽是思想的异类。其上承阳明心学,不再赘叙。
异端领导社会变革的力量在时间的洪流下也会转化成阻碍进步的力量。
“阳为道学,阴为富贵!”然而李贽终极不能为时代接纳,最终弃官不仕,别妇抛雏,以来官绅资助修筑佛寺著书立说,后被抓,未被外力折磨而自尽在狱中。
国情二字
上述必然的悲剧无可改变,应该说,不够有魄力统治者对新的情况无可奈何,而在儒学培养下的统治者收成尚可,要突破则极难。
无可回避 无可回避历史的可能性是很有弹性的。我们的国家也曾有机会自主走向近代吗?应该是有的。
被时代扼止的不幸日暮西山
实际上,儒家在中国已经走到了绝路本书讲述的远远不只是万历十五年一年,华夏千年掠影、史学家心血表露之言,值得一读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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