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参商】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尸横遍野的疆场上，夕阳渐沉，逐渐将地平线勾勒得荒凉。

一全身浴血的男子艰难地往前行进着，嘴里低喃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壹

藏剑山庄内，流水潺潺，落叶纷飞。

身着红色劲装的男子倚于栏杆上，望向河中锦鲤，摇头晃脑地念道：“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哎唷！”

岂料，未及念完，后脑勺便挨了一击。李傲血皱着眉瞥了眼来人，面露不满:“你干嘛打我？”

叶问水笑而不语，待坐下之后，方开始纠正：“呆子，说了多少遍了，是秋收冬藏，收藏的藏，不是宝藏的藏。”

李傲血撇了撇嘴，倏然起身，抱怨道：“都说了，我不喜欢念书，我喜欢学打仗。”

秋风乍起，隐约透出些凉意。

叶问水紧了紧衣衫，抬首轻笑：“你连尽诛宵小天策义都不明白，怎么打仗？”

老底被当面揭穿，李傲血不由地红了脸。可下一刻却无丝毫犹豫，朝其脱口而出道：“你知道的，你来教我！”

闻言，叶问水得逞地扬起嘴角，顺便拖长了腔调。“不教……”

贰

空旷的院子里，红衣青年持枪翻跃，宛若游龙。旁边的男子安静地看着，观至兴起时亦会鼓掌叫好。

李傲血不爱读书，叶问水便不强迫。他想上战场，那他就陪同练武。

相反地，叶问水看书时，李傲血也不会打扰，而总是悄悄地留下一盏清茶。

这样的默契，一直存在于二人心底，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只可惜，安逸的生活从来都不会持续太久。

岁月荏苒，白驹过隙，参军的日期很快就到了。

木桥上，叶问水负手而立。默了半晌，他才低声问道：“你确定要去？”

李傲血重重地点了点头，难掩兴奋道：“嗯！”

雁鸣掠过，叶问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神情怅惘。“你要知道，出了这藏剑山庄，我便再护不得你。”

李傲血倒颇为开怀，拍了拍好友的肩，爽朗笑道：“那时，便换我来护着你罢！”

叁

疾厉的马蹄声中，双方军队厮杀得难解难分。

刀光剑影闪过，哀嚎顿起。数不清的残肢堆积成山，狰狞且可怖。

沙场中央的李傲血不住地喘着粗气，铠甲也渐渐被染得通红。箭矢呼啸间，他的身上已然多了好几道伤口。

“兄弟们，杀！”竭尽全力地嘶吼完，李傲血提枪冲锋于对方队伍中。仅须臾，便取了三名敌将的性命。

流火四散，光亮照彻天地。

李傲血挡在最前面，用肉体为身后袍泽抵御攻击。不过顷刻，就被活活地射成了靶子。

意识模糊之际，他努力支撑着长枪，眼前蓦地浮现出那人的音容笑貌。

“问水，问水……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伴着周围的兵戈激烈声，为首之人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埃。

随行良驹缓缓地蹭到其面前，懵懂地望着他，似乎不懂自己的主人为何要躺在地上。

肆

“良辰已到，新娘上轿！”山庄外烟花竞相燃放，一派喜庆欢腾。

叶问水端坐在房间里，攥着茶杯的手越发用力。照理说，大婚之日，他应该表现得开心些。可实际上，他居然莫名地很紧张。

门口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叶问水循声瞧去，却是管家。

“二少，京城传来的消息说，天策左翼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听到这话，叶问水愣怔了许久。待到好不容易压住颤抖，他才喉咙发涩地确认：“是傲血参加的那支军队?”

管家沉痛地颔首，再抬头时，视线里却映出一个踉踉跄跄离去的背影。

“少爷您去哪啊，这喜服还没换呢！”

山洞附近，爷孙俩正一前一后地背着竹篓采药，女娃忽地就停了下来。

“爷爷，这里有个人！”正是受了重伤的李傲血，所幸呼吸尚在。“问水，等我……”

女娃仔细看了看，当即回头高声呼喊：“爷爷，这个人头上流了好多血。”

终

三年后，战乱遗址的小村街道，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叶问水牵着马，走到最近的摊点前，温声问道：“小友，请问安东会战的地址是在前面么？”

少女放下手里的货物，指了指方向。“是啊，出了城门再走三十里就是了。”

“谢谢。”叶问水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赶路。

热闹的街中央，他苦笑着抹了把汗。“呵，呆子，我终于来看你了。”

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有个男子正低着头，嘴里重复地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少女走到他跟前，大声说道：“傻大个，刚刚我遇到一个人，好像是你们京城的耶。”

李傲血呆呆地看着她，默不作声。少女认命地拽起他的手，往相反的方向去。“傻大个，我们回去吃饭了。”

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已成定数。

其实，叶问水如果回头，便能看见李傲血；同样地，李傲血如果回头，便能看见叶问水。

但自始至终，他们两个都没有回头，而是背对背地渐行渐远。

注：参商是指参星与商星，两星在空中此出彼没，彼出次没，永不得相见。

天策篇：【古风·归途】惟汝独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