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边坐下后,又直直的瞪住窗台上的那盏桐油灯发呆。
现在他住的是三妞以前的房子,房里除了床是去年新做的外,别的家具全是旧的,其实,除过床外,也没有什么家具,连长条桌都没有,只有一张矮方凳、两只尺半长的高板凳及一只全家人洗澡用的木盆。那两只高板凳并排放在窗下,是当桌子用的,上面放着牙缸、喝水杯等物,还放有好几个他用核桃木旋的坡牛。
坐了半日后,他又起身去了爷爷的屋子。桐油灯还亮着,可是灯芯上却结了好大一个灯花,因此灯光很暗。他手指一弹,弹飞了灯花,灯一下子亮了许多。他又往炕上瞅了一眼,却见爷爷已经瞌睡了,嘴微张着,顺嘴角流下了一线涎水。
瑞年过去拿手背给爷爷擦了涎水,然后又朝搁在门背后的尿桶里扫了一眼。那桶里屎搅尿已有少半桶了。尽管这屋里的气味他已经闻惯了,可是隐隐的仍有些新鲜的臭味往他鼻孔里钻,他便知爷爷又解大便了,不知不觉间就轻叹了一声,然后就提着尿桶出去了。他将那半尿桶秽物倒进了茅厕里,又端了一木盆水将尿桶涮了两遍。他猛一吸气,闻不出有什么臭味了,这才又将尿桶提进了爷爷屋里。
再次从爷爷屋里出来后,他又回到自己卧室里,闷声不响的在床边坐下。坐着坐着,他竟又胡思乱想起来。
……想了好半日后,他又喃喃自语起来:“……说不定真要天下大乱呢……天下大乱了,那才好呢!我想干啥就干啥,谁也管不着。”说到这儿,又不由得兴奋起来,便霍地站起身,高声唱道:“……九哎条的手巾绣九红,上绣的天上九条龙,九龙九虎来相会,多行雨来少行风……”下面的词却突然忘了,只得闭了嘴,又坐回床边。
突然他又想起了先前在梅子屋里发生的事,便又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欢悦袭上心头,不由得刺啦一笑。后来,他又不知不觉间想起了李玲玲,想起了他与她之间的那些往事,想着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也许她心里已没有了我这个兄弟呢。要是她心里还能想起我,也不会好几个月都不回来吧?……可是,她凭啥要想起我呢?她现在是有女婿的人,演戏也演出了名气。而我只是个土巴拱子……”这样一想,心里隐隐的就有些不好受。便又长叹一声,颓然地仰面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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