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江西腊肉散记
我不是对吃讲究的人,这大概源于童年时的饮食底色。旧时年景,布衣蔬食,唯可口而已。记忆里,父母烧菜做饭,谈不上珍馐美馔,却也留下了舌尖上最忆的味道。
“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家常饮食起居,贵在一家子其乐融融,所谓色香味俱全,得一个“味”字就够了。如若寻常在家吃饭,还要求“色”,貌似有点多余,求“香”,也有可能过度佐料,或者铺张之嫌,想来并不划算。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见解,孔子还有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关于食不食,细不细,无论是礼仪要求还是考究,终归是一件费神的事情。现如今,我们依然为吃的事儿劳神,却无关饥饱。
打开App,各种美食铺成开来,却也没有什么味口。一通选择困难症,还是自己下厨做了菜饭。
那是一块腊肉,是从江西乡下,从蛾眉洲上带来的,肥瘦相间,时光如同蛰居下来,腊肉脂白的色泽里泛着金红,那些猪肉都是乡人们一日日精心饲养,用鲜嫩的猪草、菜蔬与糠麸养大,从年首一直养到岁尾,健壮而肥硕。经过粗盐和岁月的沉淀,只待蒸汽来唤醒记忆里的味道。
腊肉做法可以很简单了,但是也很复杂,有着繁复琐碎的流程:取一块腊肉,用淘米水泡润洗净,再换清水和干丝瓜囊洗涤腊肉的表面,晾干。所谓“脍不厌细”,腊肉深得其要领,做腊肉最考验的也还有刀功,将着带有皮的腊肉,兼其肥瘦相间,切成薄薄的一片又一片 ,均匀地码放在瓷盘中 ,滴上数滴酱油,隔在房锅上盖好锅盖,起锅,然后交给时间。
那酱油也是从蛾眉洲上带来的,是镇上那些专门制作土酱油的店里买来。蛾眉洲上有许多的作坊,用洲上所产,制作只属于这片土地的食物。酱油、豆腐、米糖、糕点……,无所不包。制作酱油的黄豆、蚕豆、麦子,都是从蛾眉洲的田野里收获,有着秋天阳光的温暖与芳香。还有蛾眉洲的秋天、流水、阳光与日月,在这里奇妙地相遇、相知、相守。喂养着乡人们饥肠辘辘的肠胃。
待蒸汽升腾,酱油的醇香与浓郁的色泽就浸润得肥瘦相间的腊肉,酱红而芳香,透明而软糯,色泽鲜艳分明,兼其肥瘦相间,软硬适中,淡淡的咸香,淡淡的肉香,配米饭,可令食欲大增。
仿佛是时间的对撞,夹上一片,如同将时光送进口里。
在蛾眉洲,腊肉还有一道或许称得上色香味的做法:取上几根蛾眉洲上的大蒜:早春时节。家家户户菜园里的大蒜都吸饱了春雨,嫩白的茎干顶着翠碧的叶片,一畦一畦的蒜,蔬密有致,这个时候的大蒜初长成,有种一种青蒜特有的清香甘甜味。成就了一道“青蒜炒腊肉”,腊肉比清蒸的切片稍厚一点,菜园里随意地拔回几根青蒜,去须根,摘洗干净备用,以作炒腊肉的配菜。所谓“大道至简”,该是一种普遍的真理。色泽鲜艳,酱红透明的腊肉,配上些许嫩白翠碧的青蒜茎叶或当季的水芹,蒜的清香和腊肉淡淡的咸香的碰撞,令人垂涎欲滴,实在是难得的美味。最美味的东西也应该是简单纯粹的,即便某个食物的制作有更繁复琐碎的流程,那也离不开一种简单。简单的烹饪,简单的配料。近乎原生态。
因为工作的原因,因为生计的原因,不得不作着远游之计。也领略过不少地方的美食,只是想来古代人也是一样,不仅爱美食,也写下来很多美食,清人方南塘游宦天涯,其妻来信讲述了家乡的扁豆已经开花了,心中万分感慨,写诗云:“老妻书至劝还家,细数江乡乐赊。彭泽鲤鱼无锡酒,宣州栗子霍山茶。编茅已盖床头漏,扁豆初开屋角花。旧布衣裳新米粥,为谁留滞在天涯。”连方南塘的同伴“昨读南塘此诗,浩然有归志。”白居易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或许“食“能治愈;苏东坡作为资深美食家,不仅会吃还会做,“携酒与鱼”,最快平生事,但说到潇洒处,还得是“鲈鱼堪脍”的张翰:《世说新语·识鉴篇》记载:张翰在洛阳做官,在秋季西风起时,想到家乡莼菜羹和鲈鱼脍的美味,便立即辞官回乡。后来的文人将思念家乡、弃官归隐称为莼鲈之思。说“食”与写“食” ,食物不仅仅是吃食,也蕴藏着各色的情感。
在这个细雨纷飞的谷雨时节。布谷声声里。真馋一口江西腊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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