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源头

文/袁非

那日，与一帮朋友去寻找湘江源头。来到湖南南山县一处叫野狗岭的地方，山上立一醒目标牌:湘江源头。

顺着石阶攀爬而上，并没有见到想象中的水流湍急，山川汇流。相比奔腾的湘江不免有些失望，甚至怀疑。

上山后，看到脚下不远处，亮晶晶的水滴从漫山楠竹的根部缓缓淅出，顺着山石草木渗透聚拢，最终汇流成泉。

抬头四顾，发现山上林木极其茂盛，尤其楠竹居多。远处群山相接，逶迤、青葱一片。

往下看一条白练飘逸出没，蜿蜒而下，伴随着水声潺潺。

挺直身子屏息片刻，一种荫翳蔽日、林深路静、清凉透体的感觉猛地升腾起来，整个身心瞬间空明。

我开始对这座历史文献上没有明确标注的大山，由然而生一股肃然和敬意。

《山海经》中关于这座山只有廖廖数笔:“湘水出舜葬东南陬，西环之……”意思是湘江源于舜的葬地--九嶷山东南角，环绕流到山的西部。这座山正是着落于此，但其它记载上却再也找不出有力的佐证。

当地传说舜帝南巡之时，曾在现湖南永州紫良瑶族乡野狗岭(后改名天犬岭)三石峰上歇脚。据说当时已至日中，舜帝酒醉，一头恶孑鹰望见舜帝置于峰顶的酒壶，凶狠地扑下来，利爪抓破石峰，留下三分石的传说。

其实故事也好，传说也罢。包括湘江源头究竟是广西海洋河，还是湖南南山的潇水，还是潇水和海洋河汇流的这一段才是湘江正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野狗岭的这一脉水，经过潇水汇入湘江，哺育了湘江。

再来看这座山，可谓藉藉无名，甚至被当地人口口相传为“野狗岭”，叫法粗俗不堪。就像我们的父母辈被穷养时常被唤做阿猫阿狗、大毛二毛一样。

再看看这些山泉。大山用宽广的胸膛承接天地雨露，吸取日月精华，在身体里酿成琼浆，通过麻石过滤，在竹、草、木的根部一点一滴渗透而出，晶莹乳白，多么像母亲的乳汁啊！

湘江逶迤，湘水壮观。可曾想到，是野狗岭这样的山泉养育了她。是这样许许多多的泉水汇聚，是这样许许多多的母亲含辛茹苦，才共同养育出了湘江九百四十多公里的浩荡。

儿女海阔天空，豪情万丈，功成名就。可贮立在九嶷山麓的寸步难行母亲，也包括其它默默奉献的亲人，可曾奢望分享，可曾期待反哺，可曾改变初心？

朋友们在争论，说这一处山岭与湘江相连，虽也算得上湘江的源头，但不一定是正源。我指着大山说:问问她，她在意过吗?

是的。我已经听到了:泉水在草木根部渗出时的“汩汩"声，像大山念儿时的深情絮语;我听到了泉水落下山峰的“叮咚”声，像大山日夜弹奏的悠扬乐曲;我听到了溪水流出山谷的“哗哗”，像极了大山朗朗的笑声！

我猜大山拥有的这份快乐，早已超然物外，淡出红尘。其实这份所谓快乐，不过就是山间汇流的一缕泉流，寂静独守时的一份灵动，苦乐忧思时的一缕情怀。质朴、真实、简单，触手可及。

我想人的快乐，是不是也可以学习大山。在重重生活压力下，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在忙忙碌碌的时间间隙里，偶然也会挤压和渗透出丝丝甜蜜、温暖和安宁。

这不正是滋养我们生命的甘泉吗？！

是时候去寻找我们自己的源头了，包括幸福、快乐和生命的本真。只有这样，我们才会真正学会感恩和明白付出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