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网络 侵删

01

我在等车，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车还没来，向四周张望，路灯的光影影绰绰，今天的天气很奇怪，我这样想着，原本盛夏的风却吹来阵阵寒意，我搓了搓手交叉抱着自己，是公交公司出现什么问题了吗？我拿出手机想给外婆打个电话，告诉她我要迟一点才能回家，却发现已经关机了，今天路上竟然看不到任何一个行人，即使是偏僻，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一辆车都没有，还是再等一等吧，我坐在了站台的椅子上。困意渐渐来袭，末班车却迟迟不来。

“你不必再等了”谁在说话，我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空无一人，大抵是最近学习太累了，幻听了吧。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黑猫窜了出来，跳到了我的脚边，“你不必再等了”我低头看向黑猫，但显然我不认为是它发出的声音。“出租车也不会有的”到底是哪里传来的声音，我看着黑猫，发现它正盯着我，“就是我在说话”谁?黑猫?“嗯，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等不到任何人”奇怪，人们都说碰到黑猫便有怪异的事发生，果真如此。我没有理会它，又等了很长很长时间，久到我睡着了，然后被冻醒，我想是过了很长时间的，但还是一辆车都没有，或者说除了一人一猫外空无一人。这样寂寥的环境让我开始有些害怕了。“我说过了，不会有人来的”黑猫又在说话了。

一阵风吹过，我冷的直打哆嗦，“这几年天气真是越来越怪了，若不是知道现在是夏天，这气候倒是和冬天有的一拼。”“夏天?现在明明就是冬天啊”冬天?怎么会是冬天，我抬头看向两旁的树木，竟全是光秃秃的。怪，这里的一切太怪了。我决定离开这里，车站距离家也只有几公里的路程，今晚就走着回去吧。我起身，黑猫也跟着我。

我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却久久见不到岔路口，“你走不出车站的”应该是这只黑猫又在说话，我回头看向它，同时出现在我视线里的，还有车站。明明我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会是几步的距离，腿的酸痛不似作假，我感到一阵后怕，开始狂奔起来，可我扭头看，车站依旧在我身后，依旧保持着几步的距离。“我说了，你走不出去的”我瘫坐在地上，寒意和恐惧笼罩着我。

手机依旧是关机的状态，我联系不到任何人，我往回走着，果然走回车站只是几步的距离，坐到了站台的椅子上，我托着脸，明明今天是回去看奶奶的日子，不知不觉便泪流满面了。我蜷缩在长椅上，抱紧自己，慢慢睡着，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东西点了点我的脑袋，“该回家了”我听到黑猫说。

02

“阿婆，野种是什么？”我躺在外婆的臂弯里，轻声问道。“谁说囡囡是野种的，囡囡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那我的爸爸呢”“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挣钱，爸爸很爱你，妈妈也爱你，阿婆更爱你。”“那阿婆会永远陪着我吗”“会的”外婆摸摸我的头，轻拍着我的脊背，哄我入睡。

从小我就没有见过我的爸爸，村里放学有的孩子会扑向他的父母一路咯咯回家，他的父亲会把他举到头顶，他的母亲会拉着他的手……而我看到的是阿婆弓着身子朝我招手，然后一只手牵着我，另一只手靠在一边的腰上。“囡囡，今天在学校过得开不开心啊”“开心，今天老师夸了我写的日记，小朋友们一起做手工……”我和阿婆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也以为我们会有过不完的明天。不去学校的日子里，我和阿婆待在院子里，阿婆躺在木椅上，摇摇晃晃，半眯着眼睛，我坐着小凳子靠在阿婆的腿上，听阿婆给我讲故事，讲他们那时候的故事，讲妈妈小时候的故事。

阿婆说妈妈在县城里打工，两周回来一次，小时候的我不知道两周是多久，我知道每去过十次学校就可以看到妈妈和外婆同时出现在学校门口，一人牵着我的一个手。妈妈每次回来总会给我带回来一些小礼物，有时候是小饼干，有时候是一个漂亮的小发卡，有时候是漂亮的小本子……后来识字以后，我问外婆“爸爸也在外面打工，为什么每次回来只有妈妈呢”外婆抱着我贴了贴我的脸，说道“因为爸爸很忙，在外面很辛苦，可是每次妈妈带回来的小礼物都是爸爸给你的呀”“真的吗？”“当然是真的”奶奶的眼眶里似有泪水打转。后来妈妈每次回来，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一封信，爸爸给我写的信“亲爱的囡囡，原谅爸爸不能时刻在你的身边……”“亲爱的囡囡……”……

爸爸这么多年不曾与我相见，可他的信件传达的又是那么爱我，我想象着父亲的职业会不会很特殊。到了上中学的年龄，妈妈带着我来到了县城，说要带我见爸爸。我把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带上了爸爸给我买的发卡，穿上了我最喜欢的裙子，坐着公交车，跌跌荡荡的路就像是我起伏的心情，我想象不出父亲的轮廓，我竟然也想不到要如何和父亲说第一句话。我一路上大脑放空着，直到妈妈拉住了我的手，说“囡囡要下车了。”

我看到了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妈妈却牵着我径直走过，来到了一个男人面前，爸爸的个子不搞，脸很瘦，下巴上有些许胡须，那一刻我知道了原来见到想见的人的时候人会突然忘记作何反应，直到妈妈的声音传来“囡囡，这是爸爸”，我想问问他，为什么没有回来看过我，可这一刻什么都问不出来，我听见我的声音“爸爸，我是囡囡”。

外出打工的人怎么可能十几年了无音讯，我不知道爸爸究竟去了哪里，现在的爸爸又是谁?但没有关系，最起码我有爸爸了。欺骗又有什么关系，其实我早已不在意是否有爸爸的存在。我小时候不缺任何爱，妈妈和阿婆给了我双倍的爱。

直到上大学，阿婆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忘性也越来越大，妈妈把她接到了市里来照顾，而我也选择了留在距离家近的还不错的学校。大三那年在学校我接到了妈妈的来电“囡囡，快来市医院，你阿婆快不行了”我匆忙赶回去，在医院里寻找着阿婆的病房，我回想不起当时我的模样，但一定很慌张很狼狈。我推开病房进去的那一刻，妈妈起身让开了位子，阿婆抬头望着我，又看看妈妈，似乎很疑惑妈妈为什么起身离开。妈妈路过我的时候，说“外婆没几年时间了，也可能说走就……”我走向外婆，趴在阿婆的病床前“阿婆，你会永远陪着囡囡吗？”外婆没有回答，她的眼神求助般的看向妈妈，问“囡囡是谁”，我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奶奶的手抬起来，粗糙的指腹擦着我的眼，“囡囡，别哭。”。

原来外婆会忘记我，连带着关于我的童年。

03

大多数时间阿婆还是记得我的，问妈妈“囡囡啥时候回来啊”，有时候会用家里的座机给我打电话“囡囡，回家哇，看看阿婆。”

是，回家看看阿婆。

忙完当天的计划，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心想着怕是赶不上最后一班车了，奔跑着来到了车站等车，幸好，司机可能看到了我跑来的身影，停下来等了我一会。我松了口气，赶上了，我匆忙的上了车，“谢谢您，师傅。”师傅挥挥手，示意不用谢。“车辆正在行驶中，请乘客扶稳坐好……”车里的广播声传来，我就近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给外婆打电话“囡囡，坐上车了吗？”“嗯，阿婆我十几分钟后就到家了。”

突然，一个骤猛的刹车，我睁开眼，看到玻璃俨然碎了，紧急刹车让车里的人都由于惯性向前冲，我磕到了前面椅子的靠背，晕了过去。“阿婆……”

睁开眼，我看到了洁白的天花板，妈妈在一旁削苹果，看到我说“囡囡，醒了啊，要不要喝水”，妈妈眼下的乌青严重，像是几天没有休息的样子。“妈妈，阿婆呢”妈妈不理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囡囡，吃个苹果”窗户被风吹开了，夏风暖暖的洒在我的脸上，我眯着眼睛，啪的一声房门被打开了，是阿婆，妈妈让开了位置，阿婆急急忙忙的跑向我，摸着我的脸“我的囡囡哟，让阿婆好担心”。

醒来之后留院观察了几天，便和阿婆一起回到了乡下。阿婆这几日的身体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早上早早的便起床了，在院子里浇浇她养的小花，咿呀咿呀的坐在摇椅上晃晃荡荡，我也趁着闲，和阿婆聊一聊我大学里发生的事情，那阵子，院子里总是传来我和阿婆的笑语。

一天下午，我和阿婆待在院子里，阿婆躺在木椅上，摇摇晃晃，半眯着眼睛，我半伏在在阿婆的腿上，阳光洒在我们身上

“囡囡，你想回家吗？”

“我想和阿婆永远在一起”

“囡囡，回家去吧”

“可阿婆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吗”

“阿婆当然会一直陪着囡囡，但每个人都会离开，阿婆也不例外，但囡囡要记得，阿婆永远爱你，如果你有一天想阿婆了，阿婆是星星，阿婆也是风，阿婆在任何地方看着囡囡。所以，囡囡啊回家吧，妈妈还在等你”

我看着阿婆，阿婆摸着我的头，“阿婆我知道的，再陪一陪我吧”我拉着阿婆的手附上了我的脸，听着阿婆讲的故事，讲了很多年的相同的故事……

04

图源网络 侵删

我又醒了，不是在院子里，而是在那个空无一人的站台，我看向天空，夜幕中有一颗星星在闪耀着，我不禁弯了嘴角，呢喃着“阿婆”黑猫窝在了我的脚边“你要回家吗？”“当然要回家了”我回答道。

“小姑娘，最后一班车了，你还不上车吗”车灯照亮了一整个黑暗的街道，司机对我哟呵道。

“上的，师傅！”我朝着司机喊道。

坐在车里靠窗的位置，我看向站台，黑猫坐在了长椅上，渐渐的渐渐的变成了阿婆的模样，她朝我笑着挥了挥手，指了指眼眶。我望着阿婆，擦了擦自己的眼眶，朝着阿婆笑了。

“囡囡，再见了，阿婆爱你”

“阿婆再见”

……

“囡囡啊”

我听到有人在我的耳边说话，“医生医生，手指动了！”。

一阵嘈杂，好像是很多人赶来了，我缓缓睁开了眼，妈妈出现在我面前“囡囡啊，我的囡囡”，妈妈好像老了十几岁，发丝中出现了那么多明显的白发。

我转头望向窗外，窗户上的冰花绽放着，有棵光秃秃的树，一只黑猫从树上窜了下来，消失在了一片白茫茫中。

阿婆再见。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