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生活清苦,但也不乏快乐。那时候温饱问题刚刚解决,能吃上热腾腾的白馒头只有在过年的时候。
一进腊月,忙碌一年的大人们就开始了备年货。给孩子扯布做新衣服,浆洗家里的床单被褥,洗涮篮、筐、盆、缸等,晾晒干净准备装年货用……过了祭灶,家家就开始准备蒸馒头了,过年的馒头是要多准备些的,除了招待客人外还要计算着能吃到出正月才好。我家有几个大瓷斗盆,妈妈和的面团能填满每个斗盆。这些和好的面需要醒一段时间,醒好后它们会从盆里冒出尖儿来,圆鼓鼓的像是刚刚出土的蘑菇。面一醒好,帮忙的婶子、大娘就来了,妈妈把家里的大案板抬出来,打从我记事以来,这大案板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排上用场,平日里都被冷落在角落里。妈妈把大案板洗好晾干后用两个长凳子支起来,就开始蒸馒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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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人手多,我们闲着没事就在一旁玩,大人们则说说笑笑地和面、剁剂子、揉馒头。手巧的婶子还会把馒头做出新花样,刺猬、小鸡、蛇……做得活灵活现。我最爱看的就是婶子做小刺猬了,她一手拿揉好的面团一手持剪刀,在面团上“咔嚓、咔嚓”来回剪几剪子,小刺猬的身体就做成了,嘴巴弄尖,在上面按上两个黑豆当眼睛,一只可爱的小刺猬就诞生了。我常常是看得入迷,更是对婶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花馍也是不能少的,这需要把小面团搓成细长条,用一根筷子在长条上按出印子,然后把长条来回折几次,再用一双筷子从中间一夹,一个花馍雏形就做好了。接下来需要把备好的干净枣儿一个个的按在花瓣处,这样一个漂亮、周正的花馍就出炉了。
当以上工序陆陆续续完成之后,就开始烧火上锅蒸了,旺火蒸出的馒头好吃,我们家老早就准备好了成捆的干柴。噼噼啪啪的旺火烧不了多久,香甜的馒头味儿就会在院子里四溢开来。妈妈把先前准备好的大大小小的馍筐、篮子拿到院子里,白白胖胖的馒头终于出锅了,我们这些小馋虫们禁不住香味儿的诱惑,站在馍筐跟前等,那馋勾勾的眼神恨不得把香甜的馒头看到肚子里去。妈妈知道我们馋得厉害,就会一人先塞一个,用她的话说,就是堵住我们的嘴也就没那么多事儿了。的确,美美地嚼着馒头我们会安静一阵子。
馒头在院子里凉透,妈妈分门别类地把它们放入大缸子里,再用干净的小被子蒙地严严的放在阴凉处。妈妈说那样存放的时间会更长些,馒头也不会翘干皮。蒸馒头虽是力气活,可笨手笨脚的男人们又干不了,所以婶子、大娘们帮了我家,妈妈照例也要去别人家帮几天忙。大人们忙活的这几天,我们跟着也有了吃馒头的口福。
蒸完馒头也差不多到年三十,由于平日里难得吃上几回饺子,妈妈便会盘下一大盆饺子馅,好让我们痛痛快快地吃个够。包饺子也有我们兄妹几个的份儿,这时我们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大显身手。擀面皮可是个技术活儿,小小的面团在妈妈的面杖下来回一转,薄厚均匀、圆圆满满的面皮儿就成了。我也想试试,妈妈把面杖递给我,谁成想面杖在我手里没那么老实,用力轻了它就会从我的手里滚出去,用力重了下面的面团就被擀成了长舌头,反反复复几次都不成功。等着用面皮儿的哥哥、弟弟们在一旁使劲的催,没办法,擀面皮儿的大任还是得交给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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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包饺子也能包出新花样,有两手用力挤出来的师傅冒,有从两边往中间慢慢捏的小元宝,有边捏边翻花的小麦穗……大哥鬼点子最多,偷偷地在一个饺子里放上一枚硬币,说是谁能吃到这枚硬币谁就最有福气。因此,每到吃饺子时,我们都巴巴地想吃出硬币,仿佛它真的能给我们带来好运似的。
饺子包好后,就开始下锅煮了。说实在话,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煮饺子的过程,因为饺子馅儿大,要很长时间才能煮熟,等吃饺子对于馋嘴的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眼看着一大锅水滚开,眼看着饺子一个个入锅,眼看着饺子浮上水面,眼看着饺子在水里翻滚……天哪,我都等不及让它们入肚啦!口水一遍遍往肚子里咽。妈妈让我一边玩着等,唉,妈妈太不了解我了,面对饺子的诱惑我哪儿来的心情玩啊!好不容易等到饺子出锅,不管三七二十一,叉着一个就往嘴里放,烫得我呲牙咧嘴也舍不得将饺子吐出来,为此常常惹得全家人哄笑……
如今想想,儿时馒头的香甜味儿,饺子的烫嘴味儿才是地地道道的年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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