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些年

这是正在写的一篇长篇中的一节，一些伏笔，未完待续。

记忆中的那些年

正文：

高中选择住校后我很少回“家”，那里对于我仅仅只是能够容身的房子，不至于露宿街头的地方，姑母是个善良的女人，我从没见过她歇斯底里地说过话，她对我总是非常礼貌，但总有一些表象之后的窃窃私语在不愿被我听见的地方飘入我的耳中。

姑父与姑母都是事业心很重的人，我和姑父之间的对话很少，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一副刻板的面容，我甚至害怕与他过多的接触，姑父姑母有一个在美国留学的儿子，我见过两次，没有语言的交流，一次是我来姑母家里没多久，只是匆匆与他对视一眼，那时候的我见到生人就有一种天生的抵触，或者说我很怕那些在我的印象中十分陌生，却对我能够一眼看到底的人，我害怕那些不愿记起的过去被人熟知。后来一次见到他是高二结束的暑假，时隔几个月后我回到姑母家，一种压抑的气氛长时间笼罩其中，听说是姑父的公司出了问题，看来是不小的情况，他们的交谈中像是要移民美国的意思。

住在姑母家将近十年的时间，我如同一个局外人，有永远无法跨过的隔离感，除此之外，一种对不幸的强烈敏锐的知觉也在我内心萌芽生长，那些平静表象背后孕育着的暴风雨早在它爆发之前就初见端倪。

我无法阻止，只是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高二上半学期结束前的一天，班里忙忙碌碌地打扫着卫生，那时候的我们对各种假期都满怀着期待，韩晓梅和我站在窗子前擦着玻璃，她絮絮叨叨地和我说着她寒假的各种计划，我对着窗子哈气，眼前就变得雾蒙蒙起来，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孔就在我擦去雾气的窗口中出现，他径直朝我走过来，我们隔着一扇窗子，我愣了几秒钟才开了窗子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等你一块回去吗，他说，不会放假了也不回家吧。

韩晓梅惊异地朝我凑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觉得面颊有些烧红，和他说，还有一会。

班里同学不时投来的目光让我很不自在，我从后门绕出去正好撞上迎面走过来的方宸，他抱着满满一沓的书一下子纷纷落地，我赶紧地蹲下一本本捡起，只听着他口里说着没事，目光落到他脸颊上时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落寞与疏远，他避开了我的目光。捡起最后一本递到他手上时，他和我说，让我先走。

那天原本约好的，我们三个放学后一块看场电影，我，韩晓梅，方宸。

那一年，方宸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在我将撞落的书本递给他站起来后，他又喊住我，对我说，寒假快乐，还有，新年快乐。

后来，方宸转校了。

时光匆匆，稀疏平常的日子，你不知道和一些人的分别是永远，一些关系总是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后来我问韩晓梅，她只说不知道，关于方宸留给我们的只有一段没有尾声的回忆，我始终觉得我们还会再见，可是生活它告诉我们，没有尾声就已经是故事的结尾，关于我们三个的故事。一段关系真正的告别并不是空间的距离的拉大，而是一些潜藏在旁人不易察觉的角落中的细枝末节，只有彼此知道在哪一瞬间我们的关系有了无法修葺的裂缝，并且无比默契地彼此遥远。

高二下学期，没有了方宸的高二七班，一切如常进行，只是偶尔回过头时候想起曾经那张总是无比自信笑容灿烂的面孔，和我说话时声音温柔的他，对待学习无比专注的他，热爱篮球的他，和韩晓梅互怼的他，爱上课给我传纸条的他，最后记忆中最深刻的竟然是他留给我的我最不愿记起的落寞。

那一年的春节，和林贺一起度过的第五个春节，我们一起看烟火在远方的天空炸出绚烂的花，让整个世界在瞬间被照亮，最后又在一片黑暗中陨落，融入黑夜。

那一年的春节，和林贺以恋人的身份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大雪还未消融的大地遍布着人间烟火的气息，小巷子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从各家各户传出春节特有的团圆饭的香气还有一家人聚集时候的欢笑声，春晚仍旧一年接着一年带着喜庆的氛围让各家各户默契与共，我骑着车绕过三条巷子，当时的我并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觉得在那一天不想让自己过得太压抑，也或者说那些压抑在心里的东西需要一个出去晾晒的机会，哪怕只是吹吹风。夜晚的街道是有些荒凉的静，出了密集的居民区后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在我十岁之前，我常常幻想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也许会在某一天的梦醒之后回到真正属于我的世界，我也能拥有一切别人拥有的，那些在别人那里再正常不过却对我是奢望的东西。十岁之后，我终于远离了曾经的伤痛，那些在我这个年纪的孩子想要的东西我都能买到，我不用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甚至没有人认识我，我从不觉得所谓的孤单。可是我最想要的东西还是没能拥有。

后来，林贺就出现了。

晚上的风呼呼地往衣领里钻，我重新回到住的地方，在门外停留很久。我听到争吵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后来像是饭碗摔碎的声音，然后我又折回到外面，靠着墙站了一会，每个家庭都有难处都会争吵，不是吗，可是只要有爱就已经足够，至少不会变得支离破碎。

正发着呆林贺就下来了，他总能一眼看到我，然后径直朝我走来像抚摸猫咪一样摸摸我的脑袋，然后和我一块靠着墙沿，不说话。

你听到了？我问他。

我又不聋，那么大动静。他说。

你爸妈也会吵架吗？

嗯，偶尔会，在一块久了，免不了的。

有一会两个人都不说话。我心里寻思着和林贺认识这么久倒是没吵过架。

我们在一块也挺久了。我若无其事地向旁边望着，轻轻带过这句话。

从刚认识算起是很久，但现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故意这么问他。

他凑近脑袋观察着我，眼神停留在我的唇角，你说呢？他问。

我不知道。

你是真的在问我，还是挑衅啊？

我忍着笑，朝他看着，从头发，到眼睛，到鼻梁，鼻尖，唇角，下巴，他脸庞的细微之处都牢牢记在我的心里，最后我轻轻向前亲上他的嘴唇。

开始也许是因为他问我话的样子莫名的可爱，后来我主动贴近他时候他楞神的样子让我真的没忍住笑了起来，他把我揽入怀里，不知为何，明明是笑着的却让我鼻子一酸，我知道我应该是觉得开心的。

遇见他是我那么大最开心的事。

今晚过得开心吗？我问。

嗯。可以开心一整年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