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阿青正式接触是文理分科后,之前我和她没说过任何一句话,虽然我们也曾在同一个班。用现在的话来说,阿青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女汉子,出口成脏是她的一大特色,班里几乎没有男生愿意跟她有过多交集,我也不例外。
她总是昂首阔步的在讲台上用咄咄逼人的口吻发号施令。
“你们吵什么吵?书,读不下去给我滚蛋!”
“那个谁谁谁,放学后可别忘了打扫卫生,扣分了,我弄死你!”
“阿彪,你有没有把我这个班长放在眼里?”
阿青是蓝天中学的知深学霸,每科成绩几乎能拿满分,在学校遥遥领先。她干起活来也是雷厉风行,每次做早操她准能在三分钟之内把我们班的队伍整得挺拔笔直,她前一秒叫大伙做“跳跃运动”时要跳起来,后一秒大伙就齐刷刷地手舞足蹈。因此,班主任——乐先生常夸她为巾帼英雄,得力干将。
我们坐在讲台下给阿青鼓掌,她的大眼球在眼眶里不停地滚动,活生生像乐先生躲在窗户外巡视我们。
每经历一次月考,乐先生就会调动我们的座位。
“乐先生,我求求你可千万别让我和阿青同桌啊!”我刚在心里祈祷完,“噩耗”就发生了。
“胡识,你去和周青青坐一块!”
“你的数学成绩简直差爆了!”
我慢慢地抬起头,阿青正好看着我,她的两根手指头来回地摩挲着嘴唇,“小样”。
我不寒而栗。
2、
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阿青成了我的同桌后却出奇的对我好。每当虎头虎脑的阿彪嘲笑我是个大瘦子时,阿青一定会对他河东狮吼:“滚!给我马不停蹄地滚!”
有一次,我在回学校的路上碰到两个小混混,他们把我逼进一条小胡同,叫我蹲下。个高一点的手上拿着一根木棍,另一个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他们威胁我把钱交出来,否则打断我的腿。
我每个星期的生活费只有五十块钱,都是妈妈靠卖菜挣来的。我把钱看得比我的命重要,所以,面对小混混的威逼,我表现的极不配合。一口咬定“我没钱”。小混混看我一点也不听话,开始急不可耐。个高的拎起木棍,“丫的,我揍死你”。
就在棍子快落在我肩膀的一刹那,一阵咆哮声从不远处传来:“你们在干嘛呢?还不快滚!”
我们仨在同一时间抬起头,阿青就像周星驰电影里的包租婆,嘴里叼着一根牙签,瞪大着眼睛,咬肌像隆起的小山丘,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在激烈地打斗。
“呸!”阿青吐掉牙签,捏紧拳头。
小混混“嗖”地一声从地里站起来,瞅了瞅我,又转向看着阿青,他们的脊柱在发抖。
“还不快滚!”
小混混连滚带爬,吓得屁滚尿流。
那天,我才知道阿青的哥哥是市武术协会的会长,阿青也学过跆拳道。她周末喜欢在胡同出没,专门镇压小混混。
3、
青春校园小说风靡蓝天中学时,我在校门口的书店办了一张会员卡。我每天会花一毛钱从那里借书,然后上课时就趴在桌洞里偷看。
起初,阿青总会在我不听讲时,揪着我的耳朵说:“阿识,你书还读不读?”
我点了点头,看了一会儿老师又把头低下。
但当有次阿青借了我一本明晓溪写的小说《会有天使替我爱你》后,她就再也没管我了,她也成了这类小说的忠实读者。
我们开始聊起痞子蔡,安妮宝贝,还有阿青最喜欢的作家小狮。阿青曾给小狮寄过很多明信片,可她从没有收到过回信。阿青看着一地的纯白色感叹说:“可能小狮老师太忙了吧!”那时,栀子花落满了校园。
阿青照样每个周末在胡同里出没,考全校第一,只是她说话时不再盛气凌人,重点是讲话不带一个脏字。她的这种质变简直震惊了全班。
古人有云:女为悦己者容,没错,阿青在小狮的小说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开始关注一个男生。
胡灿是一名转校生,比我们大一届,平时喜欢身着白衬衣,外搭一双帆布鞋,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穿袜子。我曾向阿青吐槽说,胡灿营养不良,是个卷毛。可阿青愈发两眼发亮,她说他有个性,还美其名曰是大帅哥的标志。
为了近距离观察胡灿,阿青专门配了一副粉红色的眼镜,她坐在窗口聚精会神地看着对面的教学楼,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有时候,看到胡灿用笔套捅捅鼻孔,阿青会笑得前合后仰,然后拍拍我的脸说:“阿识,胡灿真的好幽默耶!”有时候,看到胡灿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阿青就会泪眼朦胧地问我:“阿识,胡灿是不是不开心啊?”
我没有说话,甩给她一张大头贴。
阿青看到胡灿和另一个女生手拉手的画面,差点哭出声来。
原来他的每一条心情都与阿青无关,原来他守在奶茶店不是为了见阿青一面,原来阿青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是独角兽。
4、
阿青遇见胡灿的第一天是在奶茶店,她主动和他搭讪,还加了他的企鹅号,那时候阿青还是个女汉子。她每天中午匆匆地吃完饭就会跑到网吧找他聊天,然后总是心花怒放的对我说,他最近换了网名,更换了心情,又在杂志社发表了一篇小说,他的梦想是考武大,他喜欢樱花。
阿青看到小说里的女汉子成了天使,她也以为会有天使保护她。然而,现实生活中的青春故事大多都是相同的,你坐在窗口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却在楼上看你。在我们用温柔的眼光注视别人的时候,也有人在用同样温柔的眼光注视我们。
后来,阿青没有报考武大,去了北方,我则在南边的城市。
胡灿是我的堂哥,他并没有和大头贴里的女生拉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精心安排好的。因为自从阿青帮我打跑了那两个混混后,我就发现我喜欢上她了,这种喜欢可能还因为阿青的学习成绩让我羡慕不已。就好像有天我看到一朵芬芳丰沛的栀子花从百花中脱颖而出,我便下定决心蜕变成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但当我发现那朵栀子花为别的蝴蝶动容后,我又会变成一只靠使用蜂针来保护自己的蜜蜂,哪怕自己最后葬身花海。
那时的我们羞羞涩涩,大大咧咧,总以为自己独一无二,不被改变。但当我们在最美的年纪遇到最好的那个人时,我们才会猛然发觉,其实,我们已经在和那段纯粹,青涩的青春告别。而告别的方式就是,亲口告诉我自己,姑娘,也许你并不知道,喜欢你我有多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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