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荠菜

作者: 无色生香 | 来源:发表于2019-02-23 11:13 被阅读45次

    犹记当年年纪小,挎个竹篮把菜挑。腿麻腰酸不觉苦,田间地头留欢笑。

    不觉日头已偏西,余晖送我归家里。竹蓝伸向老太太,明儿蒸锅包子吃。

    那时的我,上小学二、三年级。假期小伙伴凑一起玩,一说挖荠菜去,就各回各家取家伙。

    晴好的天,太阳把门框照在地上,老太(爸爸的奶奶)必坐在太阳光里,面前摆着针线笸箩,做着她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针线活。

    “太太,我挖荠菜去。”嘴巴里说着,没停脚,哧溜绕过她,拉开门把挂在门上的小铲取下,丢到后面的篮里,拎起转身丢下句:“太太我走了。”又哧溜绕过她,窜出门,一溜烟赶到大路口。小伙伴集齐后,叽叽喳喳向地里奔去,到田埂四散开来。

    我家的竹篮是半圆的,口比脸盆稍小,高跟脸盆差不多。运气好时,能挑半篮,运气不好,就只能把篮底盖上。挑的少,只能做荠菜蛋汤,多,那是必须包包子的。

    吃过晚饭收拾好,太太会拿出报纸铺在小方桌上,正对着昏黄的电灯泡。太太先用手在篮里把荠菜拢一拢,筛一筛,把根上的干泥抖掉,还忍不住抓一把送到鼻下闻一闻。

    抖落得差不多了,就给我和姐每个人脸面前抓几把,我们就像严格的品管对荠菜实行全检,拿起一棵,枯草捡出,死叶扯下,黄叶摘掉,咦!这还混个“敌人”——我不小心连着把小蒲公英也挑进来了……因为是荠菜,闻着它的香,这么琐碎磨人的活儿一点也不觉得烦。

    就这样,一把一把地把荠菜从竹篮里转移到方桌上,篮里越来越少,报纸上小荠菜土包一座一座被“挖”平,而方桌中央一座青山渐起,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望着这座荠菜山,再看看脸面前一堆黄死叶子,瞅瞅篮底一滩黄泥土,想着第二天的香包子,做梦都笑了出来……

    挑好了的荠菜拿去洗了,稍有点蔫的荠菜见水,立刻恢复了原先的光鲜,不,比原先还亮丽,水沟边上的翠荠,田埂板道上的褐荠,特意扯的白生生的长根,还有自然开得小米粒白花,那新鲜水灵赏心悦目,随着香扑面而来,荠菜就是幸福菜,快乐菜啊!

    第二天中午,锅里水烧开,掀开半潮的蒸布,抓一把洒锅里,不自觉地会吸一口长气,似要把那香吸进五脏六腑。

    搅开,再把鸡蛋敲个小洞,转圈儿甩在荠菜上,碧绿上渐现白黄,浓浓淡淡,丝丝块块,说一行白鹭上青天也好,说数点黄鹂鸣翠柳也罢,您尽管想,我只惦记着浇点麻油赶紧上桌……

    下午,太太会把其余的荠菜,妈妈一早买来的豆腐,还有家里存的猪油渣,泡好的粉丝,切碎,拌好馅。我们家分工明确,记得小学一年级我就承担了活面的任务,姐姐负责晚上蒸。

    中午活好面,照例出去玩,晚上饭点才回来,那时包子已经蒸得差不多了。包子要蒸25分钟,就直盯着钟,看指针一圈儿一圈儿转。

    要知道,我们当年哪有肉吃啊!冬天里就是大白菜炖粉丝、海带萝卜,噢还有……黄豆芽炖海带粉丝,用猪油炒,油渣配。说来也奇怪的,竟然没有吃腻,现在这几道菜还是比较爱。

    当指针终于转完了那一圈,姐姐上前把蒸锅端下灶,掀开锅盖,一团白雾腾空而起,混着荠菜香的馒头香随着白雾钻进每个人的鼻腔,飘散到每一个角落,顷刻间满屋热腾腾,暖烘烘,香喷喷。

    蒸馒头的手早已练就了“火中取栗”的本事,哪里用什么手套,直接上手抓,抓起一个丢下,再抓起一个丢下,不行,太烫,换左手,抓俩不行了,再换回来,就这样,左右开弓,不一会儿包子全拾进了馍蒌。

    等不及的我早已先取了,左右手换着拿,吹着小咬一口,让包子里的热气出一出,凑着小口探探馅。早年间没有肉,多是荠菜、粉丝和豆腐,馅是散的,绿的绿,白的白,粉丝晶莹透亮,间或点缀着碎核桃仁一般的油渣,哪有耐心等它凉啊!紧赶着吹几下,咬上一大口,这四合一的美味就落入口中。

    老太说,荠菜是野菜中的上品,三月三,荠菜赛金丹。当年也吃过灰灰菜,玛玛菜,这两种都苦且涩,多是晒干了包干菜包。干菜包子是另一番香,而我们今天的荠菜包,新鲜,醇香,至嫩。

    我们一边大口吃着,一边赞着,一边彼此确认着眼神,确是上品无疑。平日里我们家两天蒸一锅馒头,吃荠菜包子,第二天要接着蒸了。

    几十年过去了,老太早已随一缕青烟飘去,往事却回味犹甘,绵远悠长,历久弥香。

    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湛蓝的天空是你,苍劲的空枝是你,昏黄的灯光是你,米白的笸箩是你,青青的荠菜是你,眼中的、脑中的一切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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