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刚过,太阳将要西斜,烤得人毛焦火辣。秦月和杨支书都有点害怕在那热气蒸腾的水泥路上跋涉,再听一段故事也好。
小英为陪儿子读书,所以常年在家。周围团转有什么事,很少能瞒得过她。宋婆婆家修房子,我们以为不过就是从沟里搬上山腰,哪晓得竟然也有一番波折。
去年初镇上排查危房,看到她家房子梁柱倾斜、墙壁垮塌、屋瓦破漏,加上屋基沉降,当时就确定了她家享受搬迁政策。那时宋婆婆老伴刘永富还在,带队排查的镇长看老两口都已年老体衰,担心拖久了两人住不上新房,当场安排镇、村干部特事特办,可以一边动工一边办手续。
那会儿七社还没有计划建集中居住点,老两口就准备把房子迁到本村三社女儿家旁,方便得到他们的照顾。女儿女婿都支持,三社社长也同意,加上老两口在村里一向老实本分,社里群众也就没什么意见。屋基选好,宋婆婆女儿又张罗了几桌酒席,请全社在家的村民吃饭,这个事情就差不多说定了。
快要动工,宋婆婆心里总不踏实,拄着拐杖走了一上午山路到刘主任家,准备再给他打个招呼。哪晓得,她气喘吁吁站在刘主任家屋檐下,带着点恭敬和热切喊大侄子时,刘主任却只顾忙着弄鱼钩,就当没听见。
老实巴交的宋婆婆当时就怯了几分,好像手脚没了放处,更加扭捏起来。刘主任慢条斯理穿好鱼线,系好鱼钩,一样一样收拾妥当放进包里,装进汽车尾厢,才拍拍手回身看她。虽然论起来确实该叫宋婆婆一声婶子,刘主任才懒得理那些绕了几代的辈分。他面无表情看她,说:“平常也不见你上门,赁大岁数了还费劲巴拉找我,我可当不起,有啥事你说。”
宋婆婆看他声气不对,越发低声下气:“大侄子,我们准备把房子修到三社,和老四住一起也好有个照顾,今天过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
刘主任当即冒了火,对着七老八十的宋婆婆吼:“这会儿给我说什么说,哪个同意你们修到三社的?我咋个不晓得,一点规矩都不懂!你们想咋弄就咋弄,还有没有王法!”
宋婆婆陪了不少小心,挨了一顿熊,终究没得刘主任点头,含冤受屈地回去了。刘永富更因为这件事急怒攻心,一病不起。一向胆小怕事的两老口也别无办法,只得回到沟里阴暗残破的老房子里,再不想搬迁建房的事。
镇上干部来督察进度,老两口只说年龄大了,不愿折腾。随后,扶贫工作队进驻村里,看他们家房子实在危险,才买了帐篷临时安置两位老人,又在已经定下来的集中安置点,率先动工为他们建了房。然而,紧赶慢赶,刘永富终究没能住进新房。
小英讲得平淡,却自有一些义愤在心。杨支书怀疑,“宋婆婆搬迁上去既不违反政策,也不触及刘主任的利益,他凭什么不同意?”
“凭什么?凭她一毛不拔就想享受政策,凭她空着双手就敢去家里求办事。”小英冷笑。
“宋婆婆的儿女都是吃素的?上面给了政策却不能落实,就不晓得去争取去举报?”秦月也怀疑。
“巴书记、刘主任这些人的威风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宋婆婆儿女都是老实人,哪敢去招惹他们。”
两人默然良久,秦月才问她:“你家同样享受了政策,是不是也求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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