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社长家出来,已经快两点,日头正当顶,晒得皮肤生疼。秦月与杨支书从沟的另一边往山上七社出发,那里还有三户搬迁户需要走访。
行走在乡间路上,虽有树木掩映,仍然闷热难当。汗涔涔而下,粘湿了额发,迷蒙了眼睛,湿透了衣衫。荆棘、茅草和玉米叶子划过裸露的皮肤,拉开一道道小口子,不见一丝血,却钻心的痛。
树荫下多蠛蚊,体小喜群战,乌蒙蒙一团团袭来,一巴掌下去可以打死好些只。它们的口器带毒,叮得人又麻又痒。这毒或许是神经毒剂,中者坐立不安,心烦意乱。潮湿的路段又有花脚蚊,是独行的忍者,它们上下翻飞,一会儿突袭小腿,一会儿转战手臂,叮得人生痛,却东一巴掌西一巴掌也难建功。不过小半天,手上臂上腿上的红点子,就连成了一片片。
虽仍然难受,秦月却早习以为常。他问杨支书为什么这会儿提起村上干部的事,杨支书想了想才说:“乡镇马上要改革,我快回镇里上班了,走之前总得先把村支书选好,扔下个烂摊子怎么走。”
“老社长说的事有那么夸张吗?”秦月问。
“一半一半吧。村里前两届那些事我也了解过,矛盾确实大,虽不一定有那么夸张,他所说的也不是空穴来风。”杨支书承认。
“他很支持宋老师啊。”秦月提醒他。
“虽然他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却是人老成精。我才提那么一句,估计已经猜到要选支书了。别看他说得公道,宋老师要不是他本家侄子,恐怕也得不到他那样高的评价。”杨支书颇不以为然。
“相处一年多,我觉得宋老师做事尽心竭力、任劳任怨,在群众当中印象也还比较好。与村上其他干部比起来,宋老师算不错了。”秦月说。
“相对来说,宋老师确实好些,我只是觉得他能力还是比较欠缺,也没啥担当。作为支书,不见得能把村里工作做好。”杨支书有点犹疑。
“村里有你这个支书,又有主任、第一书记,他不过是半路接任的文书。你站他的立场想想,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多少事会轮到他体现自己的能力和担当?如果他有主导权,说话做事有了底气,自然会好很多。”秦月并不很赞同杨支书的观点。
他的话确实也有一定道理,杨支书不再和他辩驳。
凿山而建的公路成N形拐出两道弯来,坡度极大,举步维艰。公路一侧壁立,一侧垂直向下数丈,只是俯瞰就已腿软。上得坡来就到了山腰小庙,于此东望,除却下一个垭口,七社还杳然无踪。走了一上午,早已疲累不堪,感觉手拿的记录册,肩挎的小包都成多余,水泥路面尤其烙脚。
又转过一道弯,手机终于有了信号,各种提示音不停响起。秦月打开微信,看到儿子中午发来的信息:“谢谢老爸,牛肉很好吃,我消灭了一大碗。刚约了希希下午一起看电影,你就放心吧。老爸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
爬上垭口,七社已然在望。忽闻叮咚滴水声,寻寻觅觅,拨开路旁野草掩映处,一个小小山洞出现在眼前。洞壁满是绿苔,斑驳清幽;洞中一汪泉水,清澈见底。洞顶岩隙沁出颗颗水珠,滴落泉中泛起细细涟漪。掬水洗面,只觉凉爽怡人,一时燥热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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