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死在拉萨的女孩

作者: 康若雪 | 来源:发表于2016-01-07 23:39 被阅读464次

    一:

    当骑车翻越了最后一座高山——5013米的米拉山——之后,一路往下,经过墨竹工卡县,再过七十多公里就进入了拉萨境内。这最后的几十公里的路程,草甸、冰山、河流都没有了。半光秃的山脉绵延向西,藏民的房子寺庙般地修筑在山脉下。青稞已熟,一片金黄色,风吹拂下,涌动如浪。路两旁的格桑花,或红或白,恣意地开放着。

    在这样的景致中,我和朋友们最终骑行到了拉萨,那是2010年夏天,我大学三年级。之后几天,等朋友们都走后,我一个人搬去了‘尘埃落定’青年旅社。

    在我要离开拉萨前一天的午后,阳光大好,我看书犯困,便躲在青旅房间里睡午觉。在微浅的睡眠中,听到了新住进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她把包放好后,便肆无忌惮地打起电话来。她说话声音大,带有浓重的湖南口音。

    我被吵醒,便索性放弃了继续睡觉的准备。我抬起上身,倚在墙壁上。女孩看到我,用手打了个招呼,我也回以招呼。

    一个随处可见的旅游女孩嘛,我得出这样的结论。普通的面容、普通的身高、普通的打扮,唯独丰腴与不标准的普通话让人印象深刻。

    等女孩打完电话,我鼓起勇气和她搭讪起来。我告诉她我们是老乡,她微笑着点头。我问她的名字,她告诉我说她叫李丽娟,我告诉她我叫丁武。再一问,我们的大学也同在一座城市,两人就兴奋地握手。等她稍微收拾下行李后,我们坐在同一张床上又聊起来。

    之后,她看到了我床头的书,拿起来翻了翻,就和我聊起文学来。她说她极爱文学,简直要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我们聊了一大堆自己喜欢的作家。聊完文学,我们又聊起了哲学。

    “我喜欢海德格尔呀。”我问到她喜欢哪个哲学家时她这样回答。我不禁哑然,升起敬仰之心。

    我说自己还未看完过任何一本大部头的哲学著作。

    “比如萨特的《存在与虚无》,读着读着头就膨胀了,就睡着了”。我说。

    她听完后又大说特说一通萨特与加谬各自文学上的成就高低与哲学上观点的异同。我本想我很喜欢尼采,却又怕她扯出瓦格纳或者是莎乐美来,转念作罢。

    我们就这样不厌其烦地聊着——不如说我不厌其烦地听她说着——不觉间夜幕降临。我们便决定一起去逛八角街,买些小饰品。出了青旅,李丽娟不再那么严肃,她变得欢快起来。她蹦蹦跳跳,像一只刚出鸟笼的鸟儿。我们说些俏皮话,她肆无忌惮地在大街上笑起来。

    李丽娟有一个习惯,时常一句话不和,或者一句话没有顺她的意,便立马拳头相像,打在我的胳膊上。她力气又大得惊人,打完人,又继续同我玩笑起来,好像这一拳是打在大象身上。我不服输,就追赶着她,两人一直追赶到布宫广场,再在广场上疯疯癫癫地跑上一回,才安静地坐在藤椅上。

    月亮踏着轻柔的步子爬了上来。

    李丽娟这时从挎包里掏出一叠打印稿递给我。

    “嗨,看看呀,我写的。”她说。

    我接过稿纸,在路灯微弱的光下,慢慢地读起来。稿纸上写得多是一些心情的碎片,及一些充满灵性的小爱情故事。在最后一页,我看到这样的句子:

    “我有了足够的能力去接受各式各样的味道、声音、颜色、天气等等,却没有能力去接受各式各样的人。为了这个我是惆怅的,我曾愿景活得好似佛门清净,不惊不动,不喜不嗔,能容人,抹去爱恨。’

    我一时暗暗惊叹。原来是高手!原来内心柔软如斯!

    我把纸稿看完,揣在手里。广场上人影渐去。李丽娟就坐在我的身边,安静地像睡熟了的猫。

    两人这样都不说话地待了一会儿之后,我们乘月而归。月下两人的影子显得格外的长。我们互相踩影子,又变回两个欢快的人,一路回到青旅。同房间的其它旅客都已安睡,我们也轻声洗漱,然后各自爬到自己的床上。

    “嘿,丁武,你睡着了吗?”几分钟后,我听到李丽娟轻声叫我。

    我把手举在空中,摆摆手。

    没想到,她突然爬了起来,下到地上,来到我床边。

    “走,咱们不睡了,出去玩去。”

    “啊!”

    “快点!”

    我慵懒地从床上爬起来,李丽娟盯着我看个不停。

    “哎呦,丁武你身材挺好的嘛。”她竖起大拇指。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只穿了内裤,便连忙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住,这样惹得李丽娟捧着嘴笑。

    “快穿裤子,我在外边等你。”说完后,她就出去了。

    我穿好裤子,出门去,和她一起走到青旅大厅台球桌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漂亮的女前台看了我们一眼,又继续埋头看她的电影。有一些房间还能听见一些说话声。

    青旅是一个立方体构造,我抬头望天,看到的天空也是方方正正的。而夜空很美,天空显得很低,几颗若隐若现的星闪烁其中。我突然觉得心极安详,人像居于湖底,水草依依。

    “明天我去林芝。想去看南迦巴瓦峰。”是李丽娟先开口的。

    “明天我也走了。”我回答。

    沉默如广阔的沙漠般无垠。她来了,我要走了,我们的时间不多。

    “林芝地区非常美,我们一路骑过来,穿梭在密林之中,两边冰山绵延,使人忘记忧愁。”我想起来似地补充说。

    “我也是听说了它的美才那么急迫地想去的,我想要见见真正的自然。”

    “西藏的大地没有一处会让人失望。”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拉萨吗?”

    “想必与睡在青旅里的这些人一样吧,远方与诗那样的。”我这样一说出来,立马就后悔了。

    “我曾经希望我能死在拉萨。”李丽娟的声音轻微到几乎难以听清。

    我哀叹了一声。努力寻找词句。

    “为什么会这样想?”最后也只是这样问她。

    “你不觉得死在拉萨是一个传奇的故事吗?普通人不会这么想的,对不对?人人都想死在家乡呀、城市呀,可很少有人想死在拉萨的吧?”

    这时,正有人敲青旅的门。值班的女前台去开门,一对背包情侣进来,登记,望一眼我们,上楼而去。

    “嗳,丁武,我真是很伤心呀。”李丽娟突然说。

    “因为渴望死在拉萨而伤心?”

    “哎呀你,人家是真的伤心呢,你还开玩笑。”她又给了我一拳头。

    “对不起。可是因为什么而伤心呢?”我忍住痛问她。

    “就是突然很伤心嘛。”

    我正想着词语准备安慰李丽娟时,她把头轻轻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嗳,可以问你一个问题?”李丽娟问。

    “一百个问题都可以问。”

    “你有很深地爱过一个人吗?”

    “很深地爱过?”

    “就是死去活来、撕心裂肺、海枯石烂等等......的那种爱呀!”

    “我觉得......”

    “看来是没有了。”

    “我......”

    “我告诉你噢,我在大学里谈过一个男朋友呀,很爱很爱的那种。他比我大两岁,是我的高年级学长,很高。”说到这,她看看我,继续说:“应该比你高大半个头的样子。”

    “干嘛损我?”我做无辜状。

    “损你有趣嘛。好啦,继续说他。我下定决心把什么都给了他,那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幸福极了,就那么幻想着可以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女孩子或许都对某个男人有过这样的幻想吧。可是,你知道吗?相处还不到一年时间,他就背叛了我,他又和别的女人睡觉了。被我发现后,他痛哭着说自己错了,他甚至跪下来求我,他发誓说再也不会那样了,我就原谅了他。后来的日子,我他妈的还为他堕了胎,我依旧那么深地爱着他,渴望着他,但那个混蛋后来又勾搭上了新的女人。”

    “真是狗改不了吃.....”我把到了口边的‘屎’字咽了下去。

    或许是说话累了,李丽娟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我感觉肩头的T恤上有着泪滴。

    “你肯定没有那样爱过一个人的吧?”她再次问我。可是没有等我回答,她又继续说了起来,“我曾经觉得,爱情肯定是生命中所能拥有的最美好的事情了。你只是看到你爱的人在你身边,你就觉得那么安稳,就想一直搂着他抱着他。可是,现在,我还能相信爱情吗?我该怎样补救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我整个最美的青春都耗在了他的手里,可他却那么绝情地伤害我。我累了,我不敢了,我什么也不要了。”

    “那样的人,分手了或许是好事呢。”我小心翼翼地说。

    “是啊,我也那样想,那种渣男,我干嘛还怀念他。可是,我毕竟爱过他呀,我和他一起生活了两年多呀,哪能说忘就忘啊。”

    “所以一个人跑来拉萨也是和这件事有关吧?”我问。

    “嗯。失恋呀、挂科呀、和班导师吵架呀、月经不调呀好多事挤到一块了,憋得人透不过气来。就想这一切都与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呀,为什么要让我来承受,于是就干脆一个人啥也不管地跑出来了。可是还是会觉得伤心,才会向你来吐心事的吧。”

    “那我当你的垃圾桶好啦。”

    “垃圾桶?”

    “就是把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当作垃圾,统统丢给我吧。”

    “哇,垃圾桶,你真好!”她在我的背上打了一拳。

    “啊!”

    “真想死在拉萨呀。”

    “当真的?”

    “开玩笑啦。不过刚刚也说过,曾抱有死在拉萨那样的幻想。不可理喻吧?”

    “嗯,不可理喻。”

    “夜深了,我们谈谈海德格尔可好?”

    “海德格尔莫非不用睡觉?”

    “他肯定呼呼大睡了。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我也正那么想。”

    我们偷看一眼前台,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我们轻轻推门出去。我们穿得单薄,在拉萨的夏日夜晚,感觉到一丝凉意。商店都已关门大吉,街上零星的三两个游客。我们一路轻走着,后来又奔跑起来。我们又唱起了歌。我们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一家仍旧营业的茶馆。我们走进去,找到靠窗的座位坐下。我们点好了酥油茶。墙壁上写满了仓央嘉措的诗句。我们轻声读出来。

    凌晨将至时才回到青旅,倒头就睡。近中午爬起来,收拾好行李,还有一小段时间。就又走到大昭寺的小广场,那里香炉生烟。正殿前,有许多匍匐朝拜的人。我们又找到‘玛吉阿米’酒吧,点了酒,闲坐着,作为在拉萨最后的留念。

    午后时分,我们一起坐车到火车站。我们一起走过空阔无比的车站广场,走到安检口。

    “回去长沙了,一定会去看你的。”临分别时李丽娟对我说。

    “不许死在拉萨哦。”

    “如果死在了拉萨,你要记得来埋我。”

    “一定厚葬!”

    我们都浅浅一笑。

    我们分别,我转身,过了层层安检,往进站口走去。回头望,李丽娟正和大巴车司机聊着,她将要乘坐大巴车到林芝地区八一镇。

    我坐上T266,渐渐远离拉萨,直到第二天午后时分才回到了长沙。

    二:

    我在学校待了三天,一直等待着李丽娟来看我,然而她没有来。我想起来我们当时只顾着聊天打闹,竟然联系方式都忘了留给彼此。她所知道的仅仅是我的学校和名字。然而凭着这,她也绝对是能够找到我的。

    十天之后,她依旧没有来。

    九月初开学了。而我开始不断地想李丽娟。上着课,听着老师讲课,脑海里却不时地浮现出了李丽娟的影子。走在路上,看到身材似她的人,心里也会抖动一下,以为就是她。有一晚,做梦竟梦到她。醒来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努力去回想,想起来的仍是那个面容普通、身高普通、穿着普通的女孩。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一天一夜,我就爱上了她吗?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也并非从来没有恋爱过的人,怎么会这样?

    我决定去李丽娟的学校找她。从学校教务处、学院党委、到班导师,终于有了李丽娟的消息。原来她没有来上课!她修学一年,原因是抑郁症!我坐在她学校校道旁的长椅上,想起她所说的“渴望死在拉萨”,不禁悲从中来。我就那样发呆,想她,一直等情绪稍微平定下来之后,才向她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我从她的班导师那里问到了她和她母亲的手机号码),然而手机已关机。我又给她母亲打电话。她母亲告诉我说李丽娟从拉萨回家了一趟,可是“心理上仍是过不去”,就想修学,本来说好在家休养,可是“人越待越坏”,于是,她又说要去拉萨,父母无奈,只得任她去了拉萨。说完,她的母亲叹了一口气,我也叹了气。

    我回到学校,开始像电影镜头一样地回忆在拉萨和李丽娟的一天一夜。我悔恨自己为什么竟没有重视李丽娟的心理问题,为什么当时没有好好安慰她呢?

    也是在那时,我又产生了去一趟拉萨的计划。国庆假期到了,我用从同学石胖子那里借来的钱飞到了拉萨。我直奔“尘埃落定”青年旅社,然而一打听,却没有一个叫做李丽娟的女孩住在这里。我叫前台大姐翻看住房记录,一直往前,翻到我离开拉萨的第二天,李丽娟退了房间,也离开了这个旅社,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如今,她会在哪里呢?

    我又给她母亲打电话。她母亲说她用公用电话报过平安,但对于她现在住在哪里,她母亲也一无所知。

    “那孩子,不会做傻事吧?”挂电话前,她母亲问。

    “放心,阿姨,不会啦,我会找到她,照顾好她的。”我答。

    我在整个拉萨疯了一样地寻找李丽娟,然而一无所获。我去了我们之前去过的街道、茶馆、酒馆,去了十多个青年旅社,去了二十多家酒店,可是哪里都找不到她。

    国庆假期要完了,我离开拉萨,回到了长沙。

    我开始在周末接家教,我需要赚钱来还清去拉萨时问石胖子借的钱。石胖子知道了我的事,只骂我傻。

    “你啊,就是活到想象里去了,说白了,你就是做了个梦。”石胖子说。

    “至少,为她,我是快乐的。”

    然而因为不知道一丝一毫她的消息,那一段时间,我的内心空空荡荡,日子也就那样空空荡荡地一天天过下去了。

    三:

    大四上学期完了之后,依然没有任何有关李丽娟的消息。下学期,忙完实习和毕业论文,我在毕业旅行时又选择了拉萨。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从成都骑行到拉萨,途中每到一个城市,都会打听一下李丽娟的消息。等到了拉萨之后,我又疯了似地找她。我去给李丽娟的母亲打电话,没想到电话也已关机。我在拉萨依旧找不到李丽娟。

    本科毕业后,我来到了北京外国语大学读研究生。来了之后我才发现,周围同学们有些家境优渥,有些会四五门外语,又有些在外交部甚至联合国实习过,只有我,像是一只丑小鸭,来到了这片湖泊,却想要成为天鹅。可我发现无论我怎样努力,和别人之间的差距都无法弥补,我渐渐地对一切都泄了气。我变得厌学,甚至抑郁起来。我就那样浑浑噩噩地过完了第一年的研究生生活。

    研二刚读书不久的有一天,有人给我打电话,我一听到声音,眼泪先流了下来。

    是她!是李丽娟!她来到了北京。她说了很多抱歉的话,她说她要来看我。

    见面是第二天,我去地铁口接她。依然是那个普通面容、普通身高的女孩,只是穿着上时尚了些,她身上多了一种文艺女青年的气息。

    “嘿,好久不见啊。”她走过来,给了我胳膊一拳,依旧是那么疼。

    我想要拥抱她,胳膊伸开了一下,她并没有钻进来,我把僵在半空的胳膊又收了回来。

    “你,好了吗?”我轻声问。

    她点点头。

    “让你担心了。”她说。

    “你好了就好。”

    我们一边说一边往学校走去。

    “那些日子,你一直在哪里?”我不禁还是要问。

    “躲在一个藏民家里的。”

    “不想大家找到你?”

    “嗯嗯,只想躲着,谁也不见。”

    我们在一家咖啡馆停下来,两个人走进去点了咖啡之后坐下来。李丽娟告诉了我她在拉萨一年间自在自愧自省的生活。在那期间,她看了上百本书,开始更加静心地写作。文字慢慢地救赎了她。之后,她回到学校,读完了大学。

    如今,她来到北京,希望在这个文化之都,靠写作来养活自己。她在四季青桥附近租了一个月租600的10平米的小单间。她就在里面看书写作。她说她一定会把梦想实现的。

    然而现实常常告诉人说梦想只是一个玩笑。她投出去的稿件石沉大海。她的写法先锋,得不到承认。她没有工作,也不能再问父母去要钱。她的生活越来越拮据。

    于是,我们两个都苦闷的人就常常一起散步。

    我们围着学校走啊走。一圈又一圈。从秋天走到冬天。从银杏叶落走到白雪皑皑。冬天天冷,晚上温度到了零下,雾霾也深,我们仍是走,走到脚也冷,走到仿佛慢慢走出希望来。

    在那几条路上,有一些酒店,有时候走得太冷了,我们就开玩笑说要不一起去开房吧。两个人就假装往酒店门口走,走了一小段,又折回来,一起大笑。最后走累了,就一起坐公交车,我送李丽娟回到她的住处,然后自己再搭乘最后一辆公交车回到学校。

    四:

    第二年春天之后,李丽娟来找我的时间少了许多。见了面我也没有问原因,或许是她的写作状态很好吧,我那样想。为了调整状态,我又去骑行了一趟海南岛。回来后,我端正好心态好好投入学习中去了。虽然和同学们的差距还是很大,但我至少要做我能做的。况且,我还希望自己能给李丽娟一些生活上的帮助呢。

    然而很快我便发现,她所需要的帮助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给她。她有了男朋友,是她在写作上的前辈。她的第一本书,一个中短篇小说集,也在她的男朋友的帮助下,将要出版了。我坐在学校的长椅上发呆。我不禁想起了李丽娟写过的句子:

    “我曾愿景活得好似佛门清净,不惊不动,不喜不嗔,能容人,抹去爱恨。”

    那么如今,还是清静的吗?爱与恨,真的是能抹去的吗?为什么在我的心里,这些句子一点点地都破碎了,就像我做过的那场梦一样破碎了。

    我开始去后海酒吧里喝酒,一家接着一家。喝吐了之后,回到学校,躺倒在床上。李丽娟就像天使一样地走向我,我要去拉她的手,我要去拥抱她,要去亲她吻她。然而一切都只是幻想。我的眼泪流进嘴里,伤到心里。我呼唤着她的名字慢慢地进入了睡眠。

    清醒时,我给本科时给我借钱的同学石胖子打电话。

    “早就跟你说了吧,是一场梦,你还不相信。你就是一个大写的傻逼啊。”石胖子在电话那头骂。

    “可是我爱她啊。”

    “好好好,你爱她,可她爱你吗?当爱不是两情相悦时,爱就是一种痛苦!”

    “我......那就让我活在这种痛苦里吧。”

    在这种爱的痛苦中,我第三年的研究生生涯就快完结了。我决定离开这痛苦的一切,我决定去美国。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丽娟。她抽空又来学校和我见了一次面。许久不见,她愈发地成熟了,她化了妆,身上穿着名牌,举手投足间都是女神的气质。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普通的女孩了。我默默地走近她。

    我们依然绕着学校走。

    她告诉我说她快要结婚了。我一下子呆在原地。

    “我们还是好朋友啊。”她笑着说,又给了我胳膊一拳。

    我也撇着嘴苦笑了一下。

    “那,想要死在拉萨的事,你还记得吗?”我问。

    “噢,那段黑色的岁月早已经过去了呀,我要好好活着。你知道的,我想成为一个著名的作家。”

    “你会成功的。”到最后,我也只憋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我们只绕着学校走了两圈,两个人就都有些累了。我明白,一切,都再也不一样了。

    我们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然后我送她到地铁站。过后几天,我离开北京。李丽娟和她男朋友来送我了。她男朋友三十来岁,高而时尚,紧紧拉着她的手。我也没有多说些什么话,就和她们分手告别。我看到李丽娟的眼里溢出了泪水。但我控制住了一切。我转身,进了安检。从此,一切都将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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