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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堇白
2017年9月17日 周日 晴
以前好多事情我不懂，比如你一个又一个我觉得根本不必要的电话，我是如此嫌你烦呀。可等我懂得时，我们又离了如此远，甚至我有委屈也不敢跟你说，怕你千里迢迢的还要担忧我。
1
儿行千里母担忧。
你觉得你有时没有接到父母的电话意味着什么？可能于你而言，是忙，是没看见，是不小心，是粗心大意。可是于父母而言呢？可能就变成意外，不正常。
上个礼拜有一次午休起来走得太匆忙，忘了拿手机，我想着，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也不必回去拿了。晚饭时，同事一起聚餐。聚餐回来我又在办公室待到十点。
回到宿舍打开手机时，我看到22个未接来电，从下午一点断断续续到晚上十点。
糟糕，我一下子觉得我犯了弥天大错。父母的电话超过三个未接，于他们而言，我就是失踪了。
我妈怕是又找不到我了，我又让她担心了。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我妈一下子找不见我，她就会胡思乱想。其实呀，妈妈是个胆小鬼，她总是担心你的安危，哪怕只是没接她一个电话。
收到三条短信，我爸给我发的。
第一条:你在哪里？
第二条:快回电话。
第三条:回电话，你妈都哭了。
瞬间眼泪流下来，就那样止不住。可我又得忍着泪，因为我要回电话。
给家里回了一个电话，爸接的，他说没事就好，以后拿上手机。
我不知道我妈当时在干什么，可能她就在旁边听我说话，只是没有勇气接起电话。
我想问一句我妈呢？可我干着口愣了许久终是没有问出来，只好说，告诉我妈，我没事，我就是忘记拿手机了。
我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这样粗心大意。
2
我还是这么不懂事，不懂得父母的感受。
读书时候常常嫌我妈烦。我就在学校，就在教室，就在图书馆，能丢了么？没有接到电话，可能是忘拿手机了，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可能是忙着没有看到。能出什么大事呢？不用担心。
甚至我超级嫌烦时，会不耐烦地说道:你就是瞎担心。
可我后来才能真切地感受到，那才是来自心底的爱与关心，和朋友，恋人不一样的关心。她对你的担忧，是那样超过你的想象。
大学时候有一次生病，早上听到手机响了，但不想起来去接。我睡上铺，晚上把手机放在下铺的插座上充电。手机响了好几回，我又蒙上被子睡觉。
九点多下床来看，手机恰好又响，是我的一个同乡校友，她说，你没事吧？你妈给我打电话，问你怎么了？怎么一早上不接电话？
我想起来我只是懒而已，在父母那里却意味着失踪，以及不能想象的忧心忡忡。
回电话时，她说，我想着你感冒了，就打电话问问你。你不接电话，我以为你怎么了？生病严重了？误课了？我说，没事呀。接下来，我都不敢说我是懒得从上铺下来接电话。
3
今年暑假待在家里，小弟和他同学出去玩，下午走的，要在同学家里住一晚，第二天才回来。
结果第二天上午老妈给他打电话问他中午回来吗？显示手机关机。
想着，他可能没电了。
中午又打电话，依旧显示手机关机。
开始担心，怎么还关机？按理来说应该充满电了呀。
下午一直打，手机一直关着。
我妈就想，这是去哪里玩了呢？手机怎么手机就能关机呢？越想越害怕，先是想到他们玩得丢了，然后想到是不是被人骗了，最后竟然能想到被传销了。
妈让我先去他同学家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道:没事呀，可能是玩着玩着忘了，在外面没有地方充电。
我妈忽然跟我生起气来，你不去，我去！
后来我辗转找到他同学的电话号码，他同学又跟和他在一起的同学打电话联系到他。
知道他们在一起玩，前天晚上停电，没有充电，早上又出门了。
我妈放下心来，催促他下午早点回家。
下午时候小弟回来，刚进门第一句话就大声说道:“我不就是出去玩一天吗？你看看你一直给我打电话打电话，我全班同学都知道了。”
我妈突然朝他吼道:“你出去玩，也就是你妈满世界找你，看你妈死了谁担心你。”
小弟语塞，独自一个人走进房间。
现在我跟小弟都是每天在暖暖小家的微信群里报到。
4
时间就是过得好快。
以前在乡镇中学读初中，学习风气不好，大多是混文凭的孩子，没有很好的学习环境，教育资源也落后，她担心你在这样的环境里考不上高中。
独自一个人去县城里念高中，她担心你不认得路，每次都给班主任打电话确认你到校了没有。县城属于国家级贫困县，每年也考不了几个学生，她担心你读不了大学。
后来一个人跑到很远的地方读大学，属于普通二本院校，她担心社会竞争那么激烈，家里没钱没权，以后你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毕业一个人来回奔波着考工作，尘埃落定，但录用名单迟迟不出，她担心别人顶替了你的位置。
工作了以后她又担心姑娘以后嫁个什么样的男人，怎样以后才能过得好。她告诉你说谈恋爱结婚可要认真一点，睁大眼睛。
在你身上，她有担忧不完的事情。
她总说，等你们都安稳了，我就好了。
可我仔细想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安稳了呢？我安稳了，那还有小弟呀。
5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觉得他们老了，好像比以前更脆弱了。
听不得你过得不好，听不得你的委屈，听不得你的忧心事。
他们的身体不太灵活了，动不动就容易生病。
头上鬓角上有了白头发，额头上眼角上满是皱纹。
她们好像变得可爱了，会像小孩子一样喜欢听你说一句话，然后念念不忘。
寒暑假在家里早上总是赖着不起床。我妈就会一遍遍敲我房间的窗玻璃，甚至坐我床边喊我起床。
我说，妈你别一直喊我，我就是在家里才赖床的，我在学校永远都是早早就起来的。
我妈说，我才不信。
我着急，哎呀，不信你打电话问我舍友，看看我在学校的表现。
妈说，起床吧起床吧，我信了。
我忽然想念那种感觉，早上呀，你躺在暖和的被子里不想起床。她过来喊你，你把被子蒙着头，央求着说，我再睡一会儿。可是还没过一会儿，她又过来喊你，又说饭都要凉了，然后你就哭丧着脸磨磨蹭蹭开始穿衣服，一边穿一边抱怨，昨天晚上已经跟你说了不吃早饭不吃早饭，你怎么又叫我？
参加工作要走时，老爸从内蒙回来，说要送我到工作的地方。妈说，爸觉得我毕业了自己一个女孩子来回跑着考工作，他也没有帮上忙，得要亲自把我送到工作的地方。
我有一次随口提到想吃鱼。
岗前培训结束，回家时老爸去县城接我，非要买条鱼做给我吃。结果因为壶关县城里大面积拆迁，好多商铺都搬家了，找了半天都没有找见水产部门。我那天穿着高跟鞋，脚疼，不想再去逛了，便说道，算了，我不吃了。
爸说，那你坐这里等着我，我去找找看。
我看见他挪着肥胖的身躯走过街道，慢慢拐进对面的小巷子里，消失了身影。忽然想起朱自清《背影》里父亲买橘子时的那一幕，艰难地爬过月台。
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一条大鱼走回来。再慢慢穿过拥挤的街道，过来笑笑对我说，没有活鱼了，买了一条冰箱里的冻鱼。
我惊讶，太大了吧。
他说，不大不大，要是锅里放不下那就横刀切开。
最后那条鱼，炸得相当美味。
6
其实呀，我还没有跟爸说，他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上得战场，下得厨房。
我从小翻着他在云南前线的照片和干洁的蝴蝶标本长大。
军装，战枪，云南，猫耳洞。
有窟窿的金黄色饼子，爸在门前给我搭的秋千。
爸说，我小时候可奇怪了，好好烙的饼子从来都不吃，但是爸用筷子在那个饼子中间戳个洞浇上油煎得金黄金黄的我就吃了。小时候用这种方法骗我吃了好多饼子。
忽然又想起很多事情。
小时候呀，可羡慕爸了。我觉得当爸爸真的超级好。因为每次秋天收玉米，爸爸最后都能坐拉玉米的车回家，他就坐在金黄色的尖尖的玉米堆上，而我每次跟小弟都从小路一瘸一拐地走回去。那个时候呀，我觉得能坐拉玉米的车真是一件超级拉风的事。
我不会画画，爸照着家里的一只玩具雕给我在画图本上临摹。
十七岁那年是生命中最难熬的岁月，可我时至今日依旧没能启齿告诉他那些时光，我怕他难过。我想，时光悠然，就这样吧，得过且过，别太苛刻。
忽然想起，十七岁到二十三岁，已经整整七年了。我也不应该耿耿于怀那段岁月。
对于往昔，入土为安吧。把剩下的岁月过好，就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来工作时要先把被子寄过来，我在装行李的袋子上写地址时，字写得又慢又丑，爸一把夺过我的笔，在行李上潇洒地签下地址，那字简直堪称帅气。村子里在邮政排队做事的人都一齐瞪大眼睛看我爸写字，眼睛里流露的都是惊讶和羡慕。
哈哈，那个时候我好开心那。
6
很多事情都是在时光里慢慢懂得的。
比如林海音《爸爸的花儿落了》，比如朱自清《背影》，比如李森祥《台阶》，比如史铁生《秋天的怀念》。从前无论语文老师如何在课堂讲这些文章，我一点儿也不懂，只知道好麻烦，又得写生字。
如今再翻过头来看，竟然莫名其妙地流泪。《台阶》里的老父亲，说不上来的心酸，也说不上来的难过，可我就是瞬间能明白那种感觉，被岁月无情地淘洗最终内心恍然一无所有空空落落的感觉。
可是我想，我大概能填满他们的空空落落吧。
时光请你走慢点。
余生我还要给他们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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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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