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

焰火

在白天黑夜我们曾是彼此的烟火

1

除夕夜的晚上总是格外吵闹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烟花爆竹的气味，还带着人们的热烈的期盼。

我盯着窗外的烟花看了几眼，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人影，他的脸就像在烟花里，绽放着，然后又逝去。

脑海里的那个男生是我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他带给我的美好记忆永远也无法抹去。他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生。

情窦初开时，是我刚上高中的年纪，因为我的家离学校很远，所以每天都要很早起来去等公交车。

那天趁着等车的空档，我手里拿着一盒炒粉，坐在一个石头台阶上，他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出现在我面前，笑嘻嘻地说：“同学，你是轩城一高的吗？”

他身上穿的校服和我一模一样，但是他的校服是崭新的，没有一丝褶皱的。

我不知道所谓的一见钟情，是不是就是这样。我只记得我见他的第一眼，他饱满的额头前有些碎发，沾染了一些汗珠。脸上的轮廓分明，他的眼睛像是星星，一笑就恍惚砸开了我的心湖。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好看的男生，紧张的结结巴巴，脸上也迅速涨红了。我急忙点了点头，便转移视线，不敢再去看他。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以为事后我会将他的样子忘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样子一直在我脑海里环绕着。

既然是一个学校的，所以要找一个人肯定不会很难。我偷偷的去打听着他的消息，每次走在学校里都忍不住四处张望，想发现他的面容。

大概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在一次体育课上我坐在篮球场边，突然就看到了打篮球的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可能注意到我在看着他，所以他突然回过头，看向我。

然后他好像和朋友说了几句话，然后突然朝我这边走过来，走到我面前之后，站定。

“嗨，我叫李祁年，你叫什么？”

我懵在了原地，过了半响才意识到他在和我讲话，我说：“我叫李思思。”

我们两个是同一个姓，我还经常说，我们两个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

2

我这个人有一个爱好，就是特别喜欢喝汽水，几乎每天中午，趁同学们午休的时候我就会跑到小卖部买汽水。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篮球场见到他以后，我每回去小卖部，几乎都能看到他。

我喜欢坐在小卖部后面的老槐树上喝汽水。一来那里不会被学校领导抓，二来那里比较阴凉。

他也跟在我身后，坐在我旁边。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喝汽水？”

“因为可以让肚子变得很饱啊。”

然后他就不再说话，安静的坐在我身旁，靠在槐树干上，闭上眼睛听着蝉鸣。

我一个人喝着汽水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我问他：“你要喝吗？我请你。”

“不喝，你们小女生才喜欢喝这些东西。”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总是遇见你。”

“缘分呗。”他漫不经心。

我和他的相处，总是不怎么说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好像都不会觉得尴尬。反而觉得非常自然和舒服。

慢慢地，午休的时候跑到小卖部这件事，已经像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只要不下雨我们都会在那里相遇。

有一次我们刚买完汽水就被教导主任看见了，他在我们身后气急败坏的喊着：“你们两个，哪个班的？！”

我和李祁年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默数三个数，然后一起低声喊道：“跑！”

我们跑的很快，教导主任很快就被我们甩在了身后。从前我体育考试的时候都没有跑那么快，但那次却是最开心的。

我逐渐有些体力不支，我慌忙之间说了句“我跑不动了”然后扯住他的手臂，阻止他往前。

我黏糊糊带着汗渍的手触摸到他有些冰冷的皮肤，我的心跳好像一下就乱了。

他低头看了看我的手，又看了看有些窘迫的我，笑出了声。

3

相貌出众的他慢慢被大家知道了，几乎每个有些八卦的同学都知道高二转来了一个帅哥。

但是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接触着，有时候走在路上看到了彼此会打招呼。我们还是常常在那棵老槐树下见面。

有一天他突然奇怪的问我：“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啊。”我答的干脆利落。

但我也不懂为什么我当时要这么回答。

他突然赌气似的不再说话，闭上眼睛看都不看我。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玻璃吊坠，轻轻放在他脸上。

他应该是感受到了一丝凉意，马上就把眼睛睁开了。他拿开脸上的玻璃吊坠，把它拿在手上，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我笑道：“送给你的。”那是个像水滴一样的玻璃吊坠，里面刻了他的名字。

欣喜的神色涌上他的脸庞，他把吊坠放在手里紧紧握着，好像生怕它掉出来似的。

“可我……都没有送过礼物给你……”

我大气的摆了摆手，嘴里一个劲的说道：“不要紧不要紧。”这个吊坠是我在街道上偶然看到的，十块钱就能拥有，还能刻字。我看着东西挺好，就买了一个送他。

其实主要是看到我们学校那些女生，经常送一堆礼物给他，她要是不送，被那些女生比下去了可怎么办？

“这下，我算不算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带着得意问他。

他把吊坠放进了他的裤子口袋里，然后嘴角衔着一丝微笑，就像是云霞一般的。

“那是自然。”

4

因为见面次数多了，我们俩也经常待在一起，大家就开始传我和他的八卦，他们都以为我和他是一对。

本来我被外界的这些传闻搞的有些不敢见他，谁知道他那天中午没看到我，竟然亲自跑到了我们班来找我。

他看到我那一刹那瞬间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我一句话也没说，但心中已经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一天没去他就那么在意，他是不是喜欢我？

但这种猜测，好像是错的。我在后来的日子一直没有等到他对我表白，他高中毕业，都没有说过喜欢我。

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高中就跟一眼望不到边似的。我讨厌上学，讨厌听课，也讨厌那些成堆的试卷和作业。

但他是个好学生，学校的红榜上经常有他的名字出现，一般都在年级前四十名左右。

他看我整天无所事事，脸上的担忧终于出现，他问我打算考什么样的大学。

我提到大学这回事就有点烦躁，我并不想上学。我的脸上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

他也许是看我的神情奇怪，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又把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但是却没有半分兴趣了。

也许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有优秀的成绩和俊俏的容貌。而我成绩差，长相也不尽人意。我这乖戾的性格，平日里除了他连个要好的朋友都没有。

我问他：“有一天你会不会不理我？”

他无奈的伸出手，敲了敲我的额头：“怎么可能呢。”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

5

但事情往往没有朝着我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时间慢慢过去，我变成了高二，而他升入高三。高三的他非常忙，每天都在写试卷背书。

渐渐地，他不再出现在老槐树下，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即将到来的高考中。

我又恢复了以前的那种生活，一个人坐在老槐树下喝着汽水。虽然什么都没变，天上的云朵还是那样可爱，但少了一个人，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有一次我隔了三天都没有见到他，我心里的想念开始像疯了一样增长着。我往他的教室跑去，想见他一面。

我还没有走到他的教室，就看到了他和一个女生朝我这边走过来。我马上闪到旁边的墙壁，看着他们俩从我面前走过。

那个女生长得很漂亮，标准的瓜子脸，身上都带着一股我没有的书香气。而他脸上笑的开心，手里还拿着两瓶我常喝的汽水。

酸气开始从我心里蔓延开，我忍住眼睛里的酸涩，从旁边的楼梯快速跑下去，速度快到差点踩空。

内心的自卑让我不敢再去见他一面，我那时候想，他肯定也很讨厌我这样的差生吧。

6

我很少再到小卖部去买汽水喝了，也很少再去那棵老槐树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再出现在老槐树下，不知道他没有看到我，心中会不会有一些难过。

我们不在那个槐树下见面，其他时候就鲜少碰见了。

有一次他突然在我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手里拿着两瓶汽水，他有些委屈的看着我：“你最近怎么都不去小卖部了？”

他的眼睛还似从前那般，带着一地星光，闪烁着璀璨和引人瞩目的骄傲。我只匆匆瞟了一眼他，便转向别处。

我鼓起勇气问出心中疑问：“为什么你偏偏选中了我？”

“什么？”

“为什么那么多女生，你只和我玩得好？”

为什么我这样差的人，你如此优秀为什么要和我玩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

我听到了这个并不让我满意的答案，转身就要走，但他突然拽住了我的手臂。

“第一次见你，不是你在车站等车的那次。而是在榕花巷子里，你蹲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但看到我的时候，朝我笑了笑。”

“我不知道怎么讲那时候你的笑容，就像是黑夜中的焰火吧。我看了一眼就没有再忘记了。”

……

他后面还说了很多很多，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手里的两瓶汽水塞进了我的怀里，他已经没了踪影。

记得他的最后一句是，我希望身为我好朋友的你，也努力加油。我希望未来我们还能在一个学校。

7

我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做了一个我以前从未考虑过的决定。

我决定开始努努力，想考一个好一点的大学。最起码和他去同一个学校。

开始努力的时候，突然感觉人生有了意义。

但那个过程真的很累，我看不懂书本上的东西，也听不懂老师都在讲些什么。我看着如天书一般的课本，几次都想放弃。

但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脑海里就会浮现那次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他和女生走在一起的样子。

要是轻言放弃，我连与别人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那段时间我也很少见到他，但每个星期五他准会出现在我的教室门口，手里拿着两瓶汽水。

我的成绩一步一步出现在学校的红榜上，虽然我和他的名次一个在头，一个在尾，但这是我们的名字唯一一次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一个地方。

那一年的除夕夜，我偷偷从我家溜了出来，和他一起约在广场上，我们买了一大盒的烟花炮。

他在放炮，而我在旁边看着。无数个彩色烟花在天空中绽放着，和这片黑夜融为一体。

他笑得开心，笑容映衬着火光，把他的脸照的格外光彩照人，像一个带着发光体的星球一样。

那是我看到过的最美的一次烟火。

8

我和他的故事结束的很快，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那时候我才发现，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

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高三提前开学那天，他骑着自行车从自己家门出发，在马路拐歪处被一辆喝醉了酒的货车撞了。

他整个人直接连车带人被甩出去三米远，被撞到了太阳穴，当场直接死亡。

这件事上了当地的新闻和报纸，在学校群里传的沸沸扬扬。而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愣是没有站稳，腿直接就软了下去。

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相信，我和他已经天人永隔了，他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经常失神的跑到他们班，我没看到他的人，只看到了他那空荡荡的座位。过了一段时间，他的座位已经被其他人占领了。

我从那天起，再也不敢喝曾经我最爱的汽水了。以前他会给我买这种汽水，以后，再也没有了。

我的高考考得很好，我去了我们曾经约好的那个城市。我去他的墓前献了一束向日葵，我亲口告诉了他这件事。

我说，我没有让他失望，考到了那个学校。

他的墓听完我说的话之后，像是有所回应似的，掀起了一阵微风，把树叶刮到了我脸上。

最后，我说：“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