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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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此次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十二期主题是：生为女人·母亲

哥哥打电话来说母亲病了，薇薇慌忙收拾了行李，一家三口越过长江和淮河，回去探望母亲。

薇薇攥着女儿娜娜的手站在母亲床前的时候，母亲睁开眼，看着薇薇和外孙女，两个人个头一样高，差不多一样鼓鼓的脸庞，和她自己年轻的时候有些相像，眼角就露出了笑意，也盈出了一滴泪。

“妈，我们回来了。”

母亲眼角的笑意和泪水还在，轻轻点了一下头，目光紧紧锁住了她们一家三口。

哥哥进来了，拍拍外甥女的肩膀，说：“呦，娜娜和你妈一样高了，记得你来的时候一点点大……”

母亲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薇薇上前抚着母亲的胸口，娜娜递过毛巾，薇薇替母亲擦拭着，母亲喘着气闭上眼睛。

“嗐，你那时候早产一点点大，都是你妈和外婆日日夜夜一点点把你喂大的，记得月子里你哭得真厉害，害得大家都不能睡。”哥哥看了一眼母亲和薇薇，继续对外甥女说，“以后要对你妈好啊，这样外婆才放心。”

薇薇心里有点不自在，她从来不说自己作为母亲的不容易。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不容易，自己没什么，都是母亲替她分担了。

母亲又睁开眼睛，娜娜撒娇地伏在薇薇肩膀上，看着外婆说：“那当然，还有我爸，还有外婆，还有大舅你们啦！”

母亲的眼角又有了笑意，手慢慢地从被子底下伸出来。薇薇把自己的手上下合住母亲的手，那只手已经不柔软不光滑了，娜娜把她俩的手一起捧住，轻轻抚摸着外祖母突出的骨节。

“就这两双手，把你捧大的。”丈夫在身后摸摸娜娜的头说。薇薇觉得鼻子一酸，把头俯下去，脸贴在几只手上。

那几天薇薇常常看见母亲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眼睛里泛着泪光，泪光里有微笑。

薇薇的家远在千里之外，辗转几次火车，回来一趟不容易，除了工作，还有一点特殊的原因，薇薇回来不多。现在看着母亲这么虚弱，决定在家待一段时间，让丈夫和女儿先回去上班上学。

薇薇承担起照料工作，这个不难，母亲为她做过。这些年，她自己细心地照料着丈夫和女儿，是时候该侍奉母亲了，这些远远不及母亲为她做的一切。

母亲时好时坏，薇薇明白，母亲的身体回不到以前了。母亲有时候看着薇薇，紧紧拉着她的手，哥哥说，母亲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离得太远了，身体又不好。

离得太远是真的，那时候为了爱情她义无反顾奔赴千里，她并不后悔，因为他，还有母亲。身体不好，说起来对她日常生活也没有多大影响。

大学毕业后，薇薇跟随男朋友远赴江南，婚后两年发现自己有双侧卵巢巧克力囊肿，很难怀孕。那时候，对于她的疾病没有什么好办法，她有些绝望。

丈夫说没关系，薇薇发现他看着孩子时眼睛特别温柔，心里就内疚。

母亲听说薇薇的病后不久只身赶到江南，让薇薇请长假跟她回去养病，然后把薇薇带到北方的老家，黄土坡上的一个村庄里，薇薇的丈夫每个月都攒假去探亲。

后来薇薇怀孕了，怀孕中期，母亲还陪薇薇回江南住了几天续了假，说薇薇怀孕了吃不惯南方的饭菜，又把薇薇带回老家安胎，并在娘家生产。满月后，母亲护送薇薇母女回家。

母亲替薇薇准备了一切，奶瓶、奶粉，小孩四季的穿戴，她和薇薇一起喂奶照料孩子，直到孩子上幼儿园，母亲才回去了。

那四年多，是薇薇和母亲最亲近的时候，她重新认识了母亲，母亲坚毅刚强。慢慢地，她也成了真正的母亲。

“妈，娜娜她到底……”哥哥的话没有说完，母亲捂住嘴咳嗽了一下，眼神严厉起来。

哥哥摆着双手表示不说了。薇薇明白他想问娜娜到底是怎么来的。看着母亲的眼神，他说：“我知道，妹妹生娜娜娜不容易，吃了不少苦。”

母亲点点头。

其实，早些年薇薇心里也有这个疑问，但是母亲用行动把这个问题阻止了，母亲的眼神告诉她，永远不要问，不用怀疑。后来她也深信不疑，娜娜是自己九月怀胎早产的。千里之外，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过娜娜的身份，就是丈夫也没有问过，但是薇薇瞒着母亲告诉了他。

“薇薇，你救了娜娜，在别人家她是多余的，在你这里是宝贝。你就是她的母亲，永远不要说出这个秘密。”

薇薇就没有问过。那时候母亲把她接回家，先让哥哥带她去大医院检查，医生说希望渺茫，母亲说，把丫头带回来。

母亲熬药，薇薇喝了很久。后来，母亲给她缝了一件肚兜，每隔几天的夜里，再褥上一点棉花，把她的肚子和胸脯垫起一点，薇薇挺着肚子看着书，真的觉得自己怀孕了，直到有一天夜里母亲的一个远房亲戚抱来娜娜，薇薇就连夜早产了。

满月后回到江南，在母亲和娜娜的调理下，她也坚定了母亲的信念，她是娜娜的亲生母亲，她也尽力做着最好的母亲。

母亲病危的时候，丈夫带着娜娜赶来了，母亲耗尽了生命里最后一点力气，把薇薇的手放进薇薇丈夫和娜娜的手里，没有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