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前听昆曲

      在单位办公室聊起文艺的时候，隔壁部门的姐姐说：“文艺就是不知柴米油盐贵。”也许吧，但我知道今夜茶正香，曲正浓。

      昆曲又称昆山小曲，不比京剧。如要类比京剧是属于大家闺秀的，那抬手跨步间尽显霸气；而昆曲则是小家碧玉，挥衣踱步间全是柔情。看京剧需要讲究的是排场，赏昆曲则需心怀一份素雅。在月薄如纸的晚上花间亭台前晾上一壶清茶，遥看戏台上水袖飘舞朱丹含笑，无需言语此刻心如夏日清澈的溪水般透亮。

        昆曲中有句词是这样写道的“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残墙瓦砾的苑亭中百花斗艳，强烈的色彩感与荒凉的破败感排山倒海迎面压来就像戏台长衣善舞的花旦用四两拨千斤之势轻易的撩动观戏者深藏的情愫。悲凉的感觉从清朝的时空弥漫而来，渲染了台前看客的心境；没有由来的情愫就这样在内心不安的跳动，连台前的清茶袅袅升起的纭纭水汽也变得富有历史感。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良辰美景、赏心乐事都是世间极好的事物，可是会花落谁家的苑亭呢？大多悲凉的事物也不过如此罢了，就有如朱自清先生说的“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大片大片的田田荷叶和满月的光昏都是他们，而我却什么也没有；就好像良辰美景是别人的、赏心乐事也是别人的，而我只有残墙断璧罢了。就连桌上的茶和茶具都是残垣断壁的，都带着破旧的厚重气息扑面而来。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水绸缎般的江面烟波缥缈雨丝被风串成珠帘一片画船缓行其中，只可惜这一幅动态的静画被锦屏中人践踏。韶光不贱，贱的是千帆过尽皆不是的落寞之心；等的又却是繁华落尽将军迟迟不肯归来的可悲结局。人走未归，茶暖茶凉；滤尽了千帆，却滤不尽杯中的茶渣；等慢了时光，还是等不回白头归来人。人生最悲剧的不是等不来，而是隔着亭台水榭看不尽人生的闹剧；也许，唯有这杯台前暖茶才能稀释梦里惊慌落寞吧。

      “ 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似曾相识焕然不知别当久别从逢，王谢堂前燕可复归来，去年桃花依旧会笑今年春风，别开生面的人却不爱寻常情。宝玉、黛玉有前世金玉良缘，最后也抵不过宝钗的今生结发之交；太多的事不是似曾相识就能相安到老的，前世的三杯两盏淡酒又怎么能敌今生的晚来风寒呢。戏曲中再多美妙的词句也抵挡不了现实的荒芜，酒淡茶浓，晚来风寒，梦里花落，绿肥红瘦，残垣断壁，万紫千红，都会在花旦朱丹喃语中一扬一挥的水袖善舞中，落幕声萧。唯有眼前这盏清茶，才是真实可触的。

       昆曲的美在于它悲凉中多添了几分美好，硬生生衬托出世事兴亡的结局；清茶的可贵在于它微暖中新增了些许凉意，活生生的刻画出世态炎凉的嘴脸。美好与不妙也许是相生的，就好像姹紫嫣红中伴有断井颓垣一样罢了；以便这就是世上相生相克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