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早知道是这样，如梦一场，我才不会把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孙梦琪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歌词，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又想起初次遇见他的情景，只叹人生若只若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记忆中那是一个热闹的晚上。
一身华丽的燕尾服，深深的90度鞠躬，言君俨然一个钢琴家一样的走上舞台。当那具有魔性的双手在琴键上跳动，台下的女生都发出刺耳的尖叫。一首《克罗地亚狂想曲》虏获了圣亚贵族高中女学生的心。大家纷纷在议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神是何方神圣。
孙梦琪轻轻闭上眼，不理周遭人的议论声，享受着那魔音。在那一瞬间，全场好像都安静了，只剩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他，和台下平庸无奇的她。音乐就像一条红绳把他们的命运牵扯到一起。
一曲结束，言君缓缓起身，像上场时一样跟观众鞠躬。他始终保持着适宜的微笑，不矫情，也不敷衍。言行举止，像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英国绅士。孙梦琪缓缓睁开眼，目送着言君走下台，进入化妆间。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学钢琴。
没等到文艺晚会结束，孙梦琪就偷偷溜回宿舍，按下那串鲜少拨打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像是努力在压低声音。
“怎么了？”敏感的孙梦琪听出电话那头的不耐烦，可还是硬着头皮跟那个人提出要求。
“爸爸，我想学钢琴，你帮我报个钢琴班好吗？”孙梦琪卷着电话绳的手透露了她的忐忑。果然，这个在她看来的合理要求又惹来爸爸的怒气。
“像你这么笨的人，还学什么钢琴，能把学习成绩提高上来就偷笑了。”孙梦琪的自尊心又一次受创，她果断挂掉电话。
孙梦琪小时候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可是一场大病让她变得迟钝了。因为长期服用激素，体型也跟着发胖。孙梦琪也因此变得胆小自卑。那时候，妈妈总是会用丑小鸭变天鹅的故事来鼓励自己。小时候的自己，总天真地相信着。
如今长大了，妈妈也离世了，她才恍然发觉那不过是妈妈随口说的善意谎言。那一夜，她又一次哭湿了枕头，对妈妈的思念，没人疼爱的委屈，使得脆弱像潮水般向她袭来。
虽然报钢琴班的要求被爸爸驳回，但这并没阻止孙梦琪的决心。她瞒着爸爸报了学校的音乐社，苦苦等候着进社的消息。按捺不住对音乐的热爱，她决定自己一个人去音乐社一探究竟。
当她匆匆路过一间破旧的小房间时，里头传来的音乐钳制了她的步伐。一首《梁祝》，被演奏者演绎得跌宕起伏，凄美迷离。她又一次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品味那美妙的钢琴声。
言君重重地按下琴键，正沉浸在凄美音乐中的孙梦琪被吓了一跳。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言君正紧紧盯着自己。那眼神里，好像藏了许多致人于死地的暗器。
言君略微调整了情绪，语气冰冷地开口：“进来吧。”孙梦琪好像魔怔般地听从他的话，乖乖地走进琴房。
孙梦琪低着头研究着言君的鞋码，“你在看什么？”言君不解为什么孙梦琪不像其他女孩子般痴醉的望着自己，反而盯着地上。
“哦，没什么。刚刚我路过这，被你的琴声吸引了，就停下来了。但我保证，我绝对没有看哦，我一直都是闭着眼睛听的。”言君被孙梦琪手忙脚乱的解释弄得哭笑不得。
“我是问你刚刚盯着地上看是在看什么。”言君友善地看着孙梦琪，嘴边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怎么办？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在研究他的鞋码吗？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奇葩了。孙梦琪摸了摸后脑勺，轻笑着回答：“没什么啦。”
言君不答，转过身继续弹起《梁祝》。难得一知音，既然她懂得欣赏，就弹完给她听吧。孙梦琪闭上眼细细聆听，这次的琴声中好像掺杂了某种情绪，那种情绪给人感觉，很，阴郁。
一曲终了，言君问孙梦琪是不是喜欢钢琴。孙梦琪毫不迟疑地点头，言君看着她那渴望的眼神，低笑出声。
“要不这样，以后的午休时间，你就过来这里吧，我教你。”言君的话令孙梦琪开心得像是得到了人间至宝。
孙梦琪不敢确定地发问：“真的可以吗？你……你不嫌弃我？”孙梦琪说着低下了头。
言君不明所以，“嫌弃你什么？”说着上下审视了孙梦琪。
“我胖啊，而且迟钝啊。她们都不愿意和我做朋友的。”孙梦琪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在这所美女如云的贵族学校里的可悲人缘。
“这有什么？我告诉你哦，我以前也很胖的。胖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觉得自己胖。你觉得你自己胖，证明你还有一颗想减肥的心。”言君说完，笃定地看着孙梦琪。“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减肥啊？”言君说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从那以后，每个午休，他们都会如约在那间旧琴房学音乐。言君发现孙梦琪并不如她所说的那般迟钝，有的时候，甚至是笨得恰到好处。有一种笨，会让人觉得你是个天真无邪，毫无心机的人。而孙梦琪就是这种人。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孙梦琪已经跟言君学了将近一个学期的钢琴。他们的关系也由开始的相敬如宾变成相互诋毁。
“孙梦琪，你真笨耶。这里有个跳音符号，意思就是要马上触键又迅速跳起嘛。你干嘛还一直按着不放啊？”言君怒极地戳着钢琴谱，把那当成孙梦琪的脑袋来出气。
孙梦琪死鸭子嘴硬地解释：“喂，不是我笨好不好，是我的手不协调。你不是说刚开始弹琴都会这样吗？”孙梦琪无辜地看着言君。
“好啊你孙梦琪，学会用我的话来反驳了是吧？”言君恶狠狠地盯着孙梦琪，威胁道：“小心我不教你了。”
孙梦琪赶紧夹起尾巴做人，“不敢不敢，师傅您请赐教。”说完又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言君看着有气也撒不出来。
“这是一首进行曲，进行曲就是要用很快的速度弹奏，力度变化也要做得夸张点。”言君详细地为孙梦琪分析着。
孙梦琪可怜兮兮地看着言君，“可是我最近一直在练这首，练得我手指都很痛。”说完孙梦琪献宝似的给言君看自己通红的指尖。
言君对此嗤之以鼻，“你这算什么，我之前要表演时，练得十个手指都流血，还得缠着胶布继续练。”言君顿了顿，“就好像那些芭蕾舞者，别看他们跳得那么美，其实她们的脚趾头早已被舞鞋磨得很难看。”说完看着孙梦琪，讲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想要得到什么，必将失去什么。”
孙梦琪看言君那认真地模样，立刻转移话题：“诶，言君，你不是说要教我减肥吗？”
言君像个老者般拂了拂干净的下巴，这个“成熟”的动作，却招来孙梦琪的一记爆栗。“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你再这样我真不教你啦。等你考上和我同一所大学，我就教你减肥。”
孙梦琪听完便立刻翻书包，把那些天书般的教科书全数倒出来。“喏，你看吧，我笔记记得满满的，可老师上课我就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言君看着她错漏百出的笔记，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自己得身兼数职了。从那天开始，除了午休时间，所有的课余时间言君都在教孙梦琪功课。
6月7号，终于迎来了那一考定终生的高考。
孙梦琪永远不会忘记，当自己哭着走出考场时，言君那个充满男生气息的拥抱。或许在那一刻，言君是真实的。孙梦琪哭着说她连题目都看不懂，全都是凭着记忆中言君教的答题技巧乱答一通。言君说没关系啊，我是说我们要考同一所大学，既然你不能迁就我，那就我迁就你咯。言君本想告诉孙梦琪自己考得很好，可不忍打击她，最后还是沉默了。
那一刻，孙梦琪原本晦暗不明的世界忽然亮了起来。好像一切，都不是那么糟，只要有他在。
虽然言君从没说过喜欢孙梦琪，但孙梦琪明白他的心意，他或许是不想轻易许下不能兑现的承诺吧。孙梦琪只当他是个负责任的人。
放榜那天，孙梦琪的成绩果然像意料中的那么差。可言君还是履行诺言，帮孙梦琪减肥。他每天六点便会用那磁性的声音叫孙梦琪起床，买好一份早餐，守候在她家的第一个路口。
孙梦琪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家的地址，言君说是在她填写资料时偷看的，孙梦琪不疑有他。
吃完早餐，休息片刻，他们便会去新区跑步。孙梦琪的马尾辫左右摆动着，言君在后头若有所思的看着。
终于到达山头，他们躺在草坪上。聊着各自的梦想，想去的地方，想要的未来。
“你知道吗？我不是我妈亲生的。”孙梦琪忽然双目炯炯有神看着言君，说出她隐藏已久的秘密。
“我听我妈说，我爸在跟他结婚之前，有过一个感情很好的女朋友。后来因为家里人反对而分手。在心灰意冷之下，听从家人的安排，娶了我妈。他们是政治联姻，但是我妈却非常爱我爸。而我爸，一直跟我那个所谓的亲生妈妈藕断丝连。这些都是我妈临死前告诉我的。”说完她望着天空。
“我妈是该多爱我爸，爱到即使知道要为他养育一个情敌的孩子也甘愿，爱到只跟他保持一段名义婚姻。”孙梦琪感叹着母亲的伟大，“你知道吗？我恨那个女人，如果没有她，我妈妈会很幸福，也不会抱憾而终。”
言君描绘着天上云朵的形状，轻轻地说：“琪琪，大人的世界我们不了解。答应我，永远不要去恨一个人，那样会很累。这是我唯一能对你说的了。”孙梦琪虽然不太明白言君的意思，但还是温顺的点点头。
阳光挥洒在草坪上，他们依偎着对方。谁也不出声，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妈妈，谢谢你。虽然我知道我不会变成白天鹅，但我可以做一只活得很好很自信的丑小鸭。
孙梦琪看着身旁闭着眼睛享受日光浴的言君，露出一个惬意的笑容。
“啊！”孙梦琪看着体重秤上的数字，不可置信地尖叫。原来跑步真的有效，现在自己就瘦了6斤。孙梦琪立刻拿起手机拨打言君的电话。
言君听到这个消息，先是臭屁地炫耀下自己的居功至伟，然后恶狠狠地恐吓孙梦琪说，不继续跑步就会反弹。吓得孙梦琪立马跑去小区配套的运动场跑了几圈。
言君说为了奖励孙梦琪这段时间的努力，决定为孙梦琪弹首歌。孙梦琪早早地被言君的起床铃叫醒，精心打扮一番。走到路口，看到言君也是认真收拾过的样子，两人相视一笑。
言君从容地做到琴凳上，挪了下琴凳和钢琴的距离。手指开始在黑白键上跳跃，《献给爱丽丝》这首美妙的音乐响起。
言君弹《献给爱丽丝》，这首是贝多芬写给心爱的女人的。难道……他想跟我表白？孙梦琪紧张得手心都有些许湿润。
一曲弹完，言君缓缓起身，走到孙梦琪面前，两人之间只有一个转身的距离。他那褐色的瞳孔定焦在孙梦琪惊慌失措的脸上，薄唇微启，“献给你，我的爱丽丝。”
一定是空调温度太高，不然自己的脸怎么会这么烫？就连说出口的话也断断续续：“你是……是什么意思？”
言君嘴角勾起一道弧线，像狐狸似的眯起眼睛，不答反问：“你说呢？”
突兀的电话声打破了这对恋人间原有的安静。孙梦琪看到来电显示，惊讶地瞪大双眼以确认自己没看错。
“琪琪，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有多久了？有多久没听爸爸唤自己琪琪，没听他这么温柔地和自己说话。
孙梦琪努力隐藏声音中的惊讶，“没，刚刚有点事情。”说完脸红红地看向言君。言君回她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琪琪，晚上早点回来。爸爸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孙梦琪刚刚升腾起来的希望，又瞬间被浇熄。她终于要来了是吗？终于要以妻子的名义和爸爸一起生活了。孙梦琪若无其事地应好。
言君察觉到孙梦琪情绪的变化，开口询问：“怎么啦？眉头皱成那样。难道是你连最后一批都上不了？”言君轻松地开着玩笑。
“不是，言君，刚刚我爸爸打电话来，他说要介绍个人给我认识。我想，可能是那个女人。”孙梦琪一口作气地说完。
言君的微勾了勾嘴角，笑着答：“那就去嘛，我们琪琪不怕她。”说着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阳光开始变得有些灼热，他们终于舍得离开山头。过马路时，言君状似无意地牵起孙梦琪的手，脸上的表情淡定得仿若一个情场老手。孙梦琪则甜蜜地依偎在他身旁，他还是喜欢自己的，尽管不说，但从他的心跳声，还有那湿润的手心就可以看出来。
他们一起去了电影院，用孙梦琪的名字，言君的手机号办了一张会员卡。言君说，这样你就不能背着我偷偷去看电影了。孙梦琪恐吓他以后要吵着他去看电影，看到他没钱。言君欠扁地拿着会员卡说：“喏，拿去，随便刷。”结果引来孙梦琪的一顿暴打。
在外面压了一天马路，孙梦琪终于鼓起勇气回家。
“琪琪，别怕，要不我陪你回去吧？就当是提前见家长。”孙梦琪听完像看到救世主般地摇晃着言君的手臂，不停地道谢。
到了熟悉的门前，孙梦琪收起钥匙，按响了自己家的门铃。这一声门铃，像是战场的号声，孙梦琪像是听到号角奋战的勇士般，双目透着凛冽的寒气。
“琪琪，回来啦？”
“妈。”
门打开的瞬间，四个人僵硬在门口。孙贤脸上的笑容好像凝结了一样，白梅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末日。而孙梦琪，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言君，然后缓缓放开在言君臂弯里的手。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随着言君的那一声妈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言君，最后的胜利者，终于勾起了嘴角，可是心里却猛地一抽。这样也好，让她早点知道真相，不至于陷得太深。原以为她是个刁蛮的女孩，可谁知道跟她接触了才发现，原来她是这般的天真无邪。自己已经被仇恨遮住了双眼，就不要把这场战争蔓延到无辜的她身上吧。
言君是白梅的继子，白梅为了孙贤的仕途，嫁给了言君的爸爸。言君的爸爸是个经常酗酒，大吵大闹的人。白梅的到来，使得原本受尽亲生父亲虐待的言君得到了关怀。白梅像亲生母亲般地对待这个男孩。
有一次，言君在白梅的皮夹里看到了孙梦琪的照片，白梅告诉他，那是他的妹妹。妹妹？是和那个男人生的吗？其实言君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白梅和孙贤之间的不寻常，早熟的他却一直装作不知道。谁知，原来他是在筹划一场这么大的阴谋。
一步一步地接近孙梦琪，假装温柔地对待这个单纯无害的女孩，最后给她致命的一击，以还她的爸爸妈妈对他父亲的背叛。
孙梦琪想用尽全身力气给言君一个耳光，可是当掌心触到他的脸颊时，她蓄满的力气却在那一瞬间化为乌有。
孙梦琪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跑离那罪恶的三人，跑离她不想看到的世界。
后来，孙梦琪选了一所离家最远的大学，远走他乡。
后来，言君成为了一个钢琴家，他创作了一首歌曲，叫《地上的云》。他说他心里的那个女孩就像云一样纯净，可因为他的肤浅无知，却让他们的关系像雨一样覆水难收。
言君教会了她钢琴，他说弹钢琴要用指尖触键才能奏出美妙的音乐，疼痛是免不了的。而孙梦琪才明白，原来有一种爱情，爱过，便是十指连心的痛。那种透过指尖传递到全身的疼痛，就像那个午后那个男孩浅浅的梨涡一样，一直，一直活在她的心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