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出身高贵,祖上是百里闻名的望族,世代行医,母亲离家时外祖父也是名动省城的名流。因母亲是长女,备受器重,外祖父想方设法送她去京城学医,希望她将来女承父业,分担重负。
十八岁那年,母亲认识了为外祖父家做工的父亲。父亲用几首小诗俘获了母亲的芳心,就在他向外祖父提亲时,外祖父恼羞成怒,将父亲撵出门去,他骂父亲不知尊卑,痴心妄想。
父亲不肯放弃,立在外祖父家门口等三天三夜。
一向温顺的母亲和外祖父吵得天翻地覆。因为门第太过悬殊,外祖父坚决不允,甚至对母亲说,你要想嫁给他,除非我死。
母亲负气而走,一走便三年杳无音讯。
在这三年里,她嫁给了一无所有的父亲,为他生下了余书忱。
外祖母千辛万苦打听到了母亲的消息,差人来接她回去。来人正是余书忱的小舅舅,他看见三口之家挤在一间二十平米的平房里,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低矮的平房屋顶被煤烟熏得漆黑,昔日千娇百宠的千金大小姐,被生活折磨得眼神昏暗,脸色腊黄。
面对亲情的召唤,富贵荣华的诱惑,母亲毅然决然选择跟着父亲一起承受生活的清苦。
小舅舅苦劝不成,只好把身上所有的钱交给母亲,把临行时外祖父亲口说的话捎给她。外祖父说,如果这次她仍然执迷不悟,不肯回去,那么父女之情就此恩断义绝,她生死皆与我无关。
母亲闻言伏地恸哭。
小舅舅转而对父亲说,爸爸话虽说得绝,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要你能努力做出让他看得起的成绩,他一定会接纳你的。
为了弥合被割裂的亲情,父亲发奋图强,从卖货郎做起,后来又改做日杂批发。小本经营,利润微薄,离外祖父看得起的目标还差十万八千里。
经过多年积攒,父亲好歹为母亲圆了做医生的梦想,为她开了一家小诊所。父亲虽然学历不高,但是爱好文艺,高中毕业后拜师学雕工,他梦想能开一家玉石店。开上一家玉石店,自己雕琢店里的商品,既是生计又是文艺,开玉石店在当地是又赚钱又体面的行当,那时丈人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可是,这需要一大笔钱,靠小生意积少成多显然不现实,得另想个赚大钱的办法。
那时倒卖药材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利润丰厚,但是风险极高。
要把名贵的中药材从偏远的产区收来,经过加工后卖到内地,如果运气好,一两年就能赚到开玉石店的钱。
凭着天生的精明和吃苦耐劳,父亲的药材生意做的很顺,两年时间,家里的收入剧增。
过了新年余书忱满十岁,生活有了新希望。
父亲盘算了一番,由于有利可图,药材产量和做药材生意的人都增加了很多,再跑最后一趟,用这一趟的钱把家里装修一下,添置些新家电,给爱人买点金银首饰,给孩子买台电脑。
揣着这些想法,父亲还没等过完正月初八就动身。
这年气候反常,南方的春汛来得特别早,连续两周的大雨使得河水暴涨,电视的新闻里每天都在报道灾情。
母亲在电话里对身在灾区的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趁早交货回家。父亲为早点交货,冒雨赶路,不幸在一条傍河的公路上遭遇泥石流。巨大的山体轰然垮塌,吞没公路,阻塞了半个河流。
噩耗传来,母亲顿觉天崩地裂,倒地长哭,几度晕厥。
大伯受托去处理父亲的后事,一个月后,他只带回了父亲的几件遗物。
由于路途遥远,爷爷奶奶不想让母亲再受刺激,决定将父亲留在爷爷的老家W市,算是落叶归根。
父亲过世后,母亲终日神情恍惚,断绝了与亲朋好友的一切往来,经营着诊所,抚养着余书忱。
爱情就是作茧自缚,当怦然心动爱意潜生之际,你心甘情愿地伸出双手,交出自由,交出自尊,甚至是生命。
真实的爱情里鲜有花前月下的浪漫,红袖添香的温馨,共剪西窗的柔情,举案齐眉的相敬如宾,更多是柴米油盐的繁琐杂事。
真实的爱情从来不是海枯石烂秤砣浮水的恒永坚固,更多是朝不保夕危如累卵。两颗心缺乏足够的信任,彼此之间没有足够的宽容,爱情在演戏猜疑患得患失杯弓蛇影的纠缠撕扯中耗尽激情,嫉妒与失落将当初的温馨甜蜜异化为怨恨悔悟。
所以,陡然而至的心动,必裹带着某种不祥。
“我叫余书忱!”他中规中矩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把名字写在草稿纸上递过去给她看。
“我叫杨万才,欢迎你来六班!”前面的猥琐男回头谄媚地笑着插话,伸手想和梅洛握手。余书忱捉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一个贱字,挖苦道:“这么俗的名字还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梅洛仔细念着余书忱的名字,说你五行缺什么啊,取这个名字,呵呵。
“缺书,我妈希望我多读书。”
“呵呵。”
“关于你的名字呢?”
“很久很久以前,洛城的公主被困梅城,被强迫要嫁给城主的傻儿子,洛城的一位将军率兵去梅城营救公主。他攻下了梅城,做了梅城的主人,娶了洛城的公主,他们的女儿名字就叫梅洛。”
晚自习,梅洛打开书桌,哗啦倒出一堆情书。
“总共十封,我给你清点过了。”余书忱埋头读书,瞟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梅洛。
“哇,不是吧,我有这么受欢迎吗?”她兴奋不已。
她随便挑了一封拆开,余书忱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不用看都猜得出上面写的什么:亲爱的梅洛,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深深地喜欢上你了……”
“不会吧,真是的耶,莫非是你写的?”她扭头看着余书忱,眼神诡异且忘形。
余书忱不屑一笑:“我才没那么低级趣味,这一堆情书里面内容八九不离十,有的连笔迹都一样。”
“为什么?”暧昧貌似很多,但都是不走心的敷衍,这让梅洛热情大减,语气透露出遗憾。
余书忱也不看她一眼,目光定在书面上,冷冷道:“这种万能情书模板几乎每个男生都会抄几份留着备用,只要有目标出现就填上名字发出去,生怕被人抢了先机。有人懒得抄,干脆花钱买,我经常帮别人抄情书挣点外快。”
她快速浏览了几封,皱着眉叹气:“错别字一大把!”
余书忱探头过去一看,讥笑道:“这笔迹,一看就是豆豆的。”
他给梅洛指了指对面正在朝窗外吐口水的那个小男生。
梅洛吐了吐舌头,被这画风噎呆了,背脊一阵发凉。
自从梅洛来了之后,余书忱的嘴巴一刻都没有停过,不是吃她带来的零食就是和她嘻嘻哈哈地聊天。
流言接踵而至,说梅洛这一支鲜花已经插在了一堆牛粪上了。
于是梅洛收到情书的数量直线下降。
她显得有些沮丧。
余书忱幸灾乐祸地揶揄她:“没有情书了吧,没人要了吧,想哭了吧?”
她一听气得不轻,抓起书作势去拍他。
余书忱立马护住脸,弓着背。
梅洛把书举过了头顶,半天没忍拍下去,歪着头观察他的反应。
他见势嘻嘻笑了两声,梅洛气结,毫不犹豫地拍了下去,啪啪啪连拍了他五大板。
可能用力过猛加上情绪激动,脸涨得通红,喘气不匀。
“以后不准阴阳怪气地讥笑我,要懂得怜香惜玉,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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