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苗苗,我山上打柴去了,你好好在家待着!”粗布麻衣的苗凤山隔着篱笆朝院内挥手。
“嗯,爹,您放心去吧!”苗苗机械地回答。自打苗苗能听懂话,只要天不下雨,父亲上山砍柴之前,父女俩铁定是这两句对白,一字不改的说了十多年。
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苗苗蹭的一下窜起:“欧耶,又能出去玩了!”接着便一跳一蹦地朝山上奔去。
山上有座蛇仙姑庙,虽然平时去那儿的人不多,但那里面供着一位貌若天仙的蛇仙姑,苗苗平日里就喜欢找这位漂亮的蛇仙姑说话,虽然只是苗苗说,她听。
太阳暖洋洋的,微风像姑娘温柔的手,轻轻拂过,绿叶们争相托举出一个个娇嫩浴滴的花骨朵。它们轻轻摇曳着,害羞地露出笑脸。苗苗纵情享受着这山间的草木芬芳,一步一步向蛇仙姑庙走去。
“辟啵!嘣!”
一阵异样的响声与这山间的静谧格格不入,苗苗寻着声音找去,发现这声音来自离小路十步外的一棵一抱粗的空心大柳树,并且那声音在苗苗走近后并未停止。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苗苗说着便找来一根一头稍弯的棍子,顺着大柳树的空洞戳了进去。
一棍子戳下去,竟然从大柳树里勾出一黑一花两条大蛇,那两蛇被勾出时正紧紧缠绕,一见阳光,那花蛇立刻飞快逃窜,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一旁的溪流中。
苗苗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蛇,想起爹爹曾教过这种花纹的是乌梢蛇,无毒,就把它拾了起来,摸着它的头道:“小东西,你是被刚才的那条小花蛇欺负了吗?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谁要你救了!”
一个低厚的声音传来,苗苗抬头望了望头顶蓊郁的林木,并没有什么东西。
黑线蛇王心道:我去,怎么说出来了!可是谁要你救了,老子辛辛苦苦找了十多天才找到一个媳妇,还没来得及干坏事儿,就被你捅咕黄了,老子的洞房花烛夜啊,你赔给老子!黑线蛇王心中很是不爽,张大嘴巴,恶狠狠地咬在苗苗手腕。
“哎呀!”苗苗一声低呼,看看自己手腕上的咬痕,又看看那黑蛇:“你饿了?我去蛇仙姑庙里给你找点吃的吧!”苗苗说完便捧着黑蛇去了蛇仙姑庙。可找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吃的可以喂给这条大蛇,于是就又捧着它回了家。
2
盯着满满一大碗的米粥,黑线欲哭无泪:老子是蛇,老子要吃青蛙,要吃蛤蟆!你弄碗粥来,你真当老子是吃素的啊?
见对面的黑蛇不吃,苗苗捧着小脸问道:“哎?为什么不吃啊?是不是粥里的盐放的太多了?”苗苗舀起一勺,放进自己嘴里,刚到嘴里就呸呸地吐了出来:“是太咸了!我再重新去弄吧!”
黑线蛇王满脸黑线:老子名叫黑线蛇王,你就真把老子整的满脸黑线啊?煮个粥你还往里放盐,你咋不放辣椒油和香菜呢!
当一碗红油油加绿油油的粥摆在黑线蛇王的面前的时候,黑线蛇王暗叹:刚才的梦想还真实现了!哧溜一声,黑线蛇王已经闪身窜出:被你这么折腾一番,老子还真饿了,不过指望你来喂老子,老子非得死你手里不可,老子要自己去厨房找吃的去!想着便一扭一扭地摆动身形,朝厨房爬去。
爬上案子,刀俎食材一应俱全,扫视一眼,哇塞,那边有鱼,还是好大的一条活鱼,我要吃,我要吃!这么想着的同时,黑线蛇王便左摇右摆地飞身朝那大鱼爬去,可还没够到大鱼,刀架上的大刀被震倒,不偏不倚正好砍在黑线蛇王的尾巴上。看着自己滑溜溜细嫩嫩的尾巴就这么断在自己面前,黑线蛇王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下眼泪,仰天长叹:我招谁惹谁了,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
“包好了,你好好在这儿待着,别乱跑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系好包扎绷带,苗苗摸了摸黑蛇的头,起身走了。
看着尾巴上那抹红艳艳的绷带:老子什么时候改走喜庆红路线了?老子的炫酷黑造型难道就这么毁了!
不一会儿,一盘鲜香扑鼻的鱼肉出现在黑线的面前,正要大快朵颐,却一眼瞥见那皓腕上的清晰牙印,黑线蛇王顿了顿,回身把刚才的绷带衔了一截,覆在那牙印上。
苗苗不知所措地看着那黑蛇的怪异举动,最后绷带落在自己伤口时,她才意识到黑蛇是想让她把自己的伤口也给包扎了,她猛地俯身亲了下黑蛇:“还真是个善良体贴的蛇仙姑,虽然这是你咬的!哈哈!”
“啊喂,说话就说话,不带这么非礼蛇的!”黑线蛇王趴下身子,畏缩缩地伏在桌上,回想着刚才那瞬间的心潮彭拜。
3
“苗苗,我回来了!”苗凤山踏进院子喊了一句,卸下了肩上的柴担。
“爹,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快啊?”苗苗刚系好手腕的绷带,就飞奔了出来。独留黑线蛇王独自一边吃鱼,一边嘀咕:跑这么快,不怕摔着!
“嗯,快!”苗凤山答道。
“爹爹,我今天救了一条蛇,她可能是庙里的蛇仙姑,她可聪明了,还会让我包扎伤口呢!她……”苗苗叽叽喳喳地说着,可是苗凤山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低低地回了个“嗯”字。
苗凤山进屋看见黑蛇,愣了愣,当做没看见似的,走了。
“哎,家里多了条蛇爹爹都不关心!”苗苗叹了口气,低头绞着手指。
看见她落寞的表情,黑线蛇王心道:原来她竟这般孤独,怪不得每天去蛇仙姑庙。看着自己尾巴上和她手腕上红艳艳的绷带,黑线蛇王不自觉笑了。
第二天一早,床上的黑线蛇王一睁眼,便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苗苗正往自己脸上涂胭脂。
黑线蛇王一扭一扭地爬到梳妆台上,正要看苗苗,却被她一把揪住,再看镜子的时候,黑线蛇王的头上已经多了一颗红色的圆点。
黑线蛇王暗叹:老子又没有异装癖,给我头上点什么眉心痣啊?还没叹完,就被苗苗一把塞进布袋,接着便是苗苗欢快的俏丽声响:“去镇上卖柴禾喽!”
4
数了数手中的铜钱,苗苗乐滋滋地对苗凤山说:“爹,我想买点鱼回去!”
得到一句淡淡的“嗯”,苗苗就提溜着布袋跑向东街的菜市场跑去。还没到市场,就被一个手执拂尘的人给拦下了。
那道士凤目疏眉,眼神悠远:“姑娘且留步!”
苗苗笑眯眯地看他:“这位道长,你可是叫我?”
“姑娘,姑娘近日恐有祸事发生!”
“有什么祸事啊!”苗苗不以为意。
“姑娘,天机不可泄露,如若姑娘肯把口袋中的大蛇交给老夫,即可化解!”
“哦,我知道了,你定是看上我口袋中的蛇了,才编排我将有祸事,你这道士好不正经!”
“不正经的是你口袋中的蛇!姑娘莫再执迷不悟!”那道士意味深长地看着苗苗的口袋。
“哼,你这臭道士,莫再纠缠于我!”说完苗苗气呼呼地走了。
走了一会,苗苗低头瞅了一眼口袋,心道:蛇不正经?难道这蛇仙姑想要嫁人了?要不给它买个相公?
等回到山腰,苗苗把黑线蛇王放进了那个新买的蛇笼,里面赫然躺着另外一条黑色的乌梢蛇。
苗苗蹲在笼子外小声道:“蛇仙姑,我给你买了个相公,你们今天就洞房吧!”
黑线蛇王再次满脸黑线:谁是蛇仙姑了,老子是你蛇仙姑父!不对,老子名叫黑线蛇王,你给老子整个相公是嘛意思?老子不搞基,坚决不搞基!
经过了一夜的缠斗之后,终于把那只蠢蠢的同类公蛇给咬的再也爬不起来。看着满身是伤的黑线蛇王,苗苗满脸疑惑:“蛇类洞房这么血腥吗?”
黑线蛇王:洞房你个大头鬼啊,老子是公的,快给老子洗澡!老子再也忍不了那只蠢蛇身上土里土气的味儿了!
看着被取出来的黑蛇爬向水池却并不喝水,苗苗明白过来它可能是想要洗澡。于是就取来温水、毛巾,把黑蛇按进了水盆。
刚一接触到水,黑线蛇王就弹了起来:你是要给我洗澡还是要炖汤啊?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额,为什么那个蠢蛇你也给他洗澡?不许给他洗,只能给我洗!
于是在黑线蛇王的一阵捣乱之下,买来的那条乌梢蛇灰溜溜地爬走跑进了山里,而黑线蛇王却陪着苗苗爬到了床上,舒舒服服面带笑意地沉沉睡去。
5
早上黑线蛇王还没睁眼,就听见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啊!鬼啊!”紧接着苗苗飞也似的奔了出去。黑线蛇王慢悠悠地起身:咦,我变回人形了?哦,对了今天清明,我发情期过了!真是太好了!
黑线蛇王正这么想着,却冷不丁迎来飞奔回来的苗苗的一记板砖,伴随着板砖敲下,还有苗苗那惊天的怒吼:“打死你个淫贼!”
等黑线蛇王再次醒来,看着左一圈右一圈把自己绑的结结实实的麻绳,还有对面拿着菜刀对着自己的苗苗,黑线蛇王开口道:“哎呀,你好呀,这个见面礼,呵呵!”
“你,你是谁?”苗苗把刀对准黑线蛇王,随时准备砍过来的架势。
“哎呀,养了我这么久,抱着我睡了多么多次,换个马甲居然就不认识我了,唉,真是伤心!”黑线说着还认真地低下了头,一脸失望的表情。
“谁养你了,谁抱着你睡了,快说,你这个臭流氓是打哪来的?不说的话,我,我就把你交给官府,把你投进大狱!”苗苗越说越羞愤,小脸上玉肤绯红一片。
“傻丫头,我这额头上的眉心痣不记得了吗?那天可是你亲手给我点上去的,每次洗澡还都不舍得给我洗掉!”黑线蛇王指着自己的额头正中,那颗红艳艳的眉心痣。
“额?眉心痣?”苗苗愣了。
“苗苗,我就是你养的那条大黑蛇啊!额,咳咳,就是你口中的蛇仙姑!”黑线蛇王用拇指托着下巴,食指挠了挠嘴角。
“是有一颗眉心痣,可是,我养的是蛇仙姑!你却是个男子,你骗我!”苗苗气鼓鼓地仍旧扬着刀。
“哎呀,是你误把我当做蛇仙姑了,我本来就是一条公蛇!不信你把我松绑了,我变回来给你看!”黑线苦笑着要求松绑。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机逃跑!”苗苗疑惑看他。
“哎呀,你还不信我,我知道你八岁的时候尿了裤子不敢跟你爹说;十二岁的时候被一只乌梢蛇咬伤,你爹不管你;十四岁的时候来了癸水,以为……”黑线蛇王还要说下去,却被一只温温软软的小手堵上。
“不许说!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苗苗满脸通红,捂住黑线蛇王的手慢慢放下。
“我都说了我就是你养的大黑蛇,我们蛇类每年春季的发情期都会变回原形完成交配繁衍,等到清明才能变成人形,所以你在蛇仙姑庙附近见到我的时候我是蛇,现在看到的是我的人形!”黑线蛇王耐心地说着,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苗苗。
“你真是蛇仙姑?”苗苗一边问,一边动手解开黑线蛇王身上的绳子。
温热的少女气息喷洒在黑线蛇王的身上,看着近在咫尺的苗苗,黑线的脸上也泛起片片红晕。为了掩饰脸上的红霞燃烧,黑线说道:“我现在就变回去给你看看!”说着屈身一甩,那条熟悉的大黑蛇再次回到了苗苗的面前。
6
自打苗凤山把黑线蛇王放进酒瓶子里之后,黑线蛇王就喜欢上了那个味道的洗澡水。每次都趁苗苗不注意,自己偷偷钻进坛子里待着。
这日上午黑线蛇王正泡澡泡的舒服,酒瓶子的口却被苗凤山一把给封住了。正一脸懵时,却见一条黑白相间的花蛇爬了过来,朝着苗凤山就要咬去。
那不是那天的白花娘娘吗?她怎么来了,她要杀苗老爹!黑线蛇王驱动灵力,酒瓶瞬间爆裂四散,就在白花娘娘将要咬上苗凤山的刹那之间,黑线蛇王猛地一个甩尾,挑开了白花娘娘的牙口。
看到被这么大一条毒蛇攻击,苗凤山吓晕了过去。听到动静的苗苗飞奔过来,却一眼看到地上的爹爹。
“黑线蛇王,你这个始乱终弃的斯文败类,当日你苦苦追求于我,却中途放弃,害得我今年一无所出,我要杀了那个害我们失散的凡人,你给我让开!”白花娘娘变回人身,吐着鲜红的信子,死死盯着着黑线蛇王身后的苗苗。
“天意如此,请你莫要怪罪于她!”黑线蛇王长身玉立,转头朝苗苗低声道:“去,把你爹带到你房间去,我不喊你,不要出来!”
“蛇仙姑,你,你怎么办?”苗苗一边哭着拖动苗凤山的身体,一边问黑线蛇王。
“我没事,你照顾好你爹!还有,我不是蛇仙姑!”黑线蛇王无奈道。
“天意如此?当初要不是她打断我们,现在我们早已儿女成群,她害得你我今年无一子一女,你还替她说话,好,既然这仇你不报,那我自己报!你给我让开!”白花娘娘说完一个摆尾朝着黑线蛇王袭来。
黑线蛇王一边躲闪白花娘娘的攻击,一边掩护苗苗托着苗凤山去往对面的房间。等到房间关上房门,黑线王蛇迅速施法,设好屏障把那父女二人保护在那房间之内。
等安顿好父亲,苗苗想出来帮助黑线蛇王,却怎么也打不开房门。只能听着门外哔哔啵啵的打打杀杀的声音。
7
日暮时分,房门终于被打开,门外赫然立着满身是血的黑线蛇王,那幽深的瞳眸,映出的满是苗苗的担忧与焦灼。
“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苗苗一边捶打着男子胸口,一边哭嚷。
“苗苗,她生性狠毒,你碰不得。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不想再浑浑噩噩地一辈子,我想遵从我自己的内心,我要跟自己爱的人一辈子走下去,苗苗,我喜欢你!”黑线蛇王说完便倒了下去。
“蛇仙姑!蛇仙姑!”
三日后的婚宴热闹非凡。
盖头被掀起,黑线蛇王道:“苗苗,你真美!”
苗苗仰脸:“相公!相公,我代我爹向你道歉,我爹受人蛊惑,一直想把你泡酒,所以那天……”
黑线蛇王:“你我之间,不必道歉。你爹就是我爹,再说了,就是我的洗澡水而已!以后,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说着吻上苗苗的唇。
“相公,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苗苗问出长久以来的疑惑。
黑线蛇王笑道:“我在那蛇仙姑庙呆了几百年,从来没像这十多年来这么耳根子不清净过,每天听你念叨各种各样稀罕事,今儿抓鱼掉水里了,明儿认识了一种山里的野兽……”
苗苗怒道:“哦,原来是你一直躲在蛇仙姑庙偷听我跟蛇仙姑的话啊,那,庙里无缘无故掉下来的蛤蟆皮,蛇蜕,死老鼠什么的也都是你故意丢出来吓唬我的?”
黑线蛇王挠挠头:“是吧!”
“好啊,原来你这么可恶!”粉拳落下。
“这不挺好的嘛,把你的胆子练出来,然后遇到我啊!”黑线蛇王抓住粉拳,吻了上去。
本故事衍生自《山海经·北山经》:又北三百里,曰神囷(qūn)之山,其上有文石,其下白蛇,有飞虫。黄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洹;滏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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