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马群

消失的马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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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坐在山坡上，大青马在身边吃草，草色一片枯黄，有几棵矮树，光秃秃地立在山坡，当年这里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常有狼群和野猪，一个人是不敢来的。现在只有满山的草晒着昏黄的太阳。

老吴掏出烟，慢慢地卷着，望向远方，除了草还是草，或是一棵矮树黑黢黢的蹲在那里。看不见羊群甚至一只鸟，老吴走的太远了，估计离家有八十多里路了。

早上天还不亮，老吴就起来了，背上背包，里面是老婆烙的发面饼和一大瓶凉开水，他草草吃了饭，就骑上大青马上路了，直奔北方七八十里外的五山沟。

村子方圆几十里的沟沟坎坎，草甸河边，老吴都走过了，没有看见马群的踪迹。老吴觉得如果他的马群不是被人赶走，那就只有可能在五山沟或者是五山沟北面更远的地方了。

这些年老吴的马从原来的两匹逐渐发展到了十六匹，现在不用马种地拉车，村子里几乎没有养马的人了，老吴原来有一匹枣红马和大黄马，都是用来种地拉车的，后来有了机械种地收割和四轮车运输，马就派不上用场，家家户户卖了马和牛，老吴摩挲着跟了自己多年的两匹马，怎么也舍不得卖，和老婆商量着决定留下来，说不定日后马还能值钱呢。

这样想时，老吴甚至决定买进村子里张富和王川家的两匹马，而且自己家的和王川家以及张富家的马肚子里都有了小马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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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的时候，四匹马先后生下小马驹，老吴忙着种地，每天给马添草加料，精心伺候，马儿膘肥体壮，奶水充足，小马毛乎乎浑圆发亮，满院撒欢儿。

苞米几寸高的时候，地里的活暂时告一段落。老吴开始出来放马。

他的马经过村子的后再到山上，晚上再从山上赶回来经过村里的横路到河里饮水。村子里的老少爷们，都啧啧赞叹。现今马的价格早就翻了几倍，此时老吴就如一缕春风轻盈地穿过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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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掏出饼嚼着，不时地喝口水，马会去哪儿呢？

一般到了秋季地里庄稼收割完后，老吴家的马就撒开了，马捡食掉在地上的粮食，偶尔还会找到埋在土里苞米或者土豆，或是躺在地上的豆荚稻谷穗。马吃着吃着，就越走越远，后来马群会三天两天回来一次，吃得毛色发亮。

老吴看着这群马，心里很踏实，虽然日子过得一般，手里没啥钱，除了有时淘汰一两匹老的或是病的马匹外，老吴没有去刻意卖过马。

在闲暇之余，在每个醒来的清晨，在辗转反侧的夜晚填充老吴心里空白的是那群马，那群马在老吴心里嘶鸣，奔跑，扬起一片烟尘，使老吴在无尽的岁月里心不再发慌，有了坚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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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吃饱喝足，大青马也歇得差不多了，他们接着赶路。

又走了大约四里路，遇到一位牧羊人，老吴停下来，向牧羊人描述马群里的马匹数量以及特点。

牧羊人沉思着：前天好像有一群马，向那边去了。

牧羊人指向北方，老吴似乎看到了那群马，在吃草打闹，小马在母亲身旁嬉戏，身体又强壮了些。老吴两腿一夹，大青马一声嘶鸣小跑起来。

太阳压在山顶的时候，牧人往回驱赶羊群，羊咩咩叫着，小羊也在咩咩地回应。

天快黑了，仍然看不到马群的踪影，老吴回忆着牧羊人的话，觉得可能用不了今晚他就能找到马群。

天空已经有星星在闪烁，一颗、两颗最后是满天星斗。老吴仔细听着，只有大青马的蹄声在山路上回响，凉凉的空气穿过鼻孔，鼻子有些发酸，老吴听见马群的蹄声踏破夜色，在某个地方奔跑着，忽远忽近。

老吴和马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远远地听见了马鸣，大青马也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仰头嘶鸣着，老吴浑身一热，有些激动，大青马奔跑起来，耳边只听见呜呜做响的风声。

马群的声音越来越近，大青马在一处马圈前停了下来。借着夜色，老吴发现这是一个大马群，圈在一个围墙的马圈里，大青马不断的低鸣，前蹄刨地。

没错自己的马就在这个马圈里！

养马人的屋子没有亮灯，显然已经睡着了，老吴约摸着应该是半夜了。他想等到天亮，然后去辨认自己的马。

老吴掏出烟，手抖得好半天才卷好，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担心自己的马群走丢了，他甚至不敢想。直到现在，老吴摊坐在地上仍感觉后怕。

他亲眼看见一个个马驹诞生，亲眼看见一匹匹小马撒着欢儿长成了大马，又做了妈妈。老吴给它们喂草喂料，摸摸这个拍拍那个，马儿也在咴儿咴地叫着望着老吴。老吴高兴了就给他们洗澡，梳毛，还把马尾编上几根辫子系上彩带，鬃毛上栓上铃铛，彩带随风飘着，铃铛叮当叮当响。

夏季牧马的时候，老吴总是想办法找到水草肥美的地方，马儿低头吃草，不时抬头看一眼老吴，老吴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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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被一阵凉风吹醒了，天已经亮了，他趴在大青马的背上睡着了，腿有些麻。牧马的人还没有起来，老吴不敢靠近。

直到牧马人家的屋顶出现了一缕炊烟，一个男人推门走了出来。老吴赶紧迎过去，说明来意，牧马人摇摇头：我这里没有你的马，不信你可以去看。

不可能，绝不可能，老吴真的到圈里去看了。

半个小时后老吴出来了，耷拉着脑袋，老吴有些崩溃了，他一言不发地走着，甚至牧马人让他进屋坐坐他也没听见。

他想起那位牧羊人的话，他相信他的马群在更远点的地方，不会丢的，只不过是走远了。

也许马群正在回来的路上，那群马也思念着老吴，突然一匹马回望来时的方向，咴儿咴儿地调转了马头，其余的马放下还没有啃完的一片草原，一下子明白了。跟着那匹马走在回家的路上。

老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