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公鸡爸爸 2018到了晚上八点半，太阳刚刚沉入西边的海平面。整片天空纤云不染，天色几乎还是亮蓝的。
这会儿退了潮，顽皮的男孩子们赤着脚，踏着刚刚没过脚踝的海水走到几百米远的泥滩上摸蟹捉虾。可以听见海浪在远处阵阵拍岸的声息，在夏日傍晚凉爽的海风中，人们心情畅快，欢庆的情绪高涨。
”这就是传说中的‘断轮回‘吗？似乎对我没有什么作用嘛。“百丽儿从齐三生手里接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卷着”断轮回“干叶的烟，笑着递给了朱亦白。
朱亦白猛吸了几口后，又递给了丹。接着，他的小眼神闪烁起来，开始大声说起话来：“元谅先生，这是什么酒，简直太美味了，琼浆玉液也不够形容它！这是烤羊腿肉吗？是前腿还是后腿？你们这里的厨子是怎么做的，太厉害了，我在福岛可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喂，小詹姆士，你过来试试这羊肉，学学这手艺！这些篝火，今晚海边的篝火烧得太美丽啦！就像我们的灵魂在翩翩起舞！元谅先生的小弟们太棒了，你们真的不愿意来福岛住吗？喂，黛安娜，你和你的小朋友们继续唱，你们这歌简直是天籁之音，太好听啦！“
“看来小猪先生对这毒品的反应很大，“娜泽海笑着对百丽儿说道。
她们两个在一个蓬椅中坐下，为死去的马尔库斯和吉罗德点上两支“断轮回”，然后亲热地窃窃私语起来。
丹在一边默默地吸完了‘断轮回’，他递了一罐啤酒给身边的金发蒂姆说道：“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初你没有喝我的啤酒，并用易拉罐割下我的头颅，而换作是我打败了你和乌狼，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里了。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吧。“
蒂姆接过啤酒，与丹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一饮而尽，“也许吧，不过不用多想了，当时你根本就没有机会。“
丹哈哈大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黑桃K只剩下你和乌狼两人，而我们红桃K剩下四人。我了解朱亦白和娜泽海，他们两人早晚要从福岛回到现世中来，因为福岛那个地方太无聊了。如此一来，百丽儿一定也会回来。你真的不考虑与我们组成一队吗？仍然叫黑桃K也行，队长可以让你当。“
蒂姆碧蓝的眼睛闪烁着，他拍了拍丹的肩膀说：“丹，你个子大，战斗时速度也很快，但总是慢我一步。弗里德曼已经同意了我和乌狼的解约，我们两个今后跟着齐三生了，帮他在现实世界维持那两千万人的生活。“
“这听起来真是令人振奋的工作，你们那边还缺人手吗？“
蒂姆也大声笑了起来，他与丹握了握手后，脱下鞋子踏着浅浅的海水来到了较远的海滩边上。
刚刚降临的夜色，衬出一盘圆月和满天的星辰。这里放着几个黄色的蓬椅，蒂姆首先来到站在一边的保罗身前，与自己的大哥拥抱了一下，然后拿了一支蜡烛点上，与彼得一起坐在蓬椅中。
旁边的丽贝卡和本杰明，他们的声音一个高昂一个低沉，开始哼起了一首歌名为《回家》的古老哲尔曼民谣。旁边的几个人也开始合着音调唱了起来。
这里的蓬椅里全是北海库克斯村的遗民。乌塔和菲娜相拥在一起，亚历山德拉的手里拿着两支蜡烛，她一个人坐在一个双人蓬椅里。
“回家了，回家了。
听见吗？是村口树上的海燕在鸣叫，家门口的友人在歌唱。
我们一起等你，共饮这最后一杯。
不要哭泣，朋友，没有这必要，因为你就住在我的心坎里。
从此以后，我们在梦境的北海常相见。“
在蜡烛温暖的火光中，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安详，一起唱着这首歌。他们怀念自己的亲人、故人，有的人怀念一个偶然相遇的朋友，他们共同的友人。
爱罗斯安静地站在他们的身后，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库克斯村人的民谣，他的脸上似乎多了许多皱纹，今晚似乎有些动情。
面向大海的海堤缓坡上，吉拉正挨着井上红叶坐着，她很想紧紧拥抱她，可是她们两个都身处现世S市各自的办公室内，在这个世界只是影像，没有实体。
吉拉有些感慨地说道：“一个月后我将住在这个地方了，看上去很不错。“
“嗯，我会在现世怀念你美丽的肉体的。“井上红叶对吉拉笑着说道。
“你呢？你想保持肉身呆在现世多久？过来这个世界与我一起生活吧。“吉拉有些撒娇地说道。
井上红叶笑着说：“爱罗斯留在黄金国了，除了‘珍珠’、‘黄金投资信托’的事务，我现在还是卡丽斯媞学院的院长。现世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和善后，我这个人能者多劳嘛，必须守到最后。“
“那这以后呢？你不怕变老吗？“
“不怕，别看我这个样子，实际上是个观念很保守的女人。灵魂世界什么的，还是与我格格不入。我想经历一次真正的生死，慢慢变老，体会一生的各个阶段，然后死去，是大自然的馈赠，我要再尽量看看现实世界的美好。“
“真不明白你这个人是怎么想的。“
“我现在还想找个男人，生几个孩子，做那两千万人中的一员呢。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应该去做的事情。”
吉拉深情地望着井上红叶，眼神中掩饰不住一丝失落。
“不过今晚，你过来吧，亲爱的，来我的公寓一起过，怎么样？”井上红叶笑着对吉拉说。
“好，你这个保守的女人。那我先去准备准备，今晚十二点过来，我们要好好过，一会儿见。”吉拉这才高兴起来，接着她的影像消失了。
在皎洁的月光下，井上红叶望见下面沙滩上，朱亦白一个人离开了他的队友，向着她这边缓缓走来。
“你今天太美了，井上女士。”朱亦白来到井上红叶身前。
“你好，‘小詹姆士∙沙可’先生，原来你在灵魂世界是这个样子的。你一年前，也正是8月11日的那天晚上，来我公寓密谈时，可英俊多了。”
朱亦白哈哈大笑，“我知道井上女士在那天的夜晚，已经看穿了义体中的人不是小詹姆士。我是来谢谢你对我们福岛的信任。是，相比小詹姆士，我的确是丑了点。还好那天到你公寓里喝的是茶，聊的是公事。”
“那你今晚十点，要不要来寒舍，喝掉上次没有喝的咖啡呢？”
朱亦白又哈哈大笑道：“哪敢，哪敢，我怕连魂都丢了，改天，还是改天吧。”
连井上红叶都被朱亦白逗笑了，她凑近朱亦白轻声说道：“克罗诺斯在海堤的背面，你在找他对吧。”
朱亦白对井上红叶摆摆手以示感谢，朝着海堤背后走去，“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井上红叶的眼睛。”
克罗诺斯正一个人躺在海堤的背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望着这里夜晚的星空，显得很是惬意。他忽然坐起身来，看着刚刚坐在他身边的朱亦白。
“你是来问曾天煜的事情吧，放心吧，我把他藏在贤者之境了。出于某些原因，我必须把你和你的亲密上司分开。”
朱亦白怔了一下，随后缓缓地说道：“克罗诺斯，你是通晓这个世界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节的超级脑对吧。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没有什么能够逃过你的算计。”
“但愿如此，你想问什么?“
“在总部的地下，那个意识提取室里，我潜伏在女生化人的暗门里，我的幻境被你破解了。”
“我当然记得，对你的勇猛十分佩服。”
“你用匕首刺向我的头颅，很迅捷很快，可是比我电子脑计算的，慢了整整二十微秒。我本来应该消失在暗门中，而不会到达福岛。”
“你算错了吧，怎么可能。”克罗诺斯摇摇头，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不会算错，我的脑子很好使的。”
克罗诺斯没有搭理朱亦白。他又躺了下来，看着天上的星空，整个人又放松下来，感觉就要睡着了。
“算了，我今天晚上可是要好好的嗨一下，我必须再去吸几口那个断轮回”。说完，朱亦白站起身来，往沙滩方向走去。
“你相信命运吗？“克罗诺斯在他身后问道。
朱亦白停住脚步，他正站在海堤的最高点，“这个问题从你这个超级脑嘴里问出来，真是有点滑稽。“
“我的确通晓很多事情，也很会算计。不过，我也相信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甚至每一个物种的每一份子，都有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拥有一份把这个世界往前推进的力量。我扮演了我的角色。而你，朱亦白，你也扮演了你的角色，仅此而已。“
“你真像个上世纪的老人，我不打扰你休息了。今晚属于我们年轻人，我要去狂欢了，后会有期。”朱亦白转过身，向他沙滩上的朋友们走去。
沙滩上点着九把篝火，把所有人的身形都照得很清楚。黛安娜带着自己的手下，还在一边打鼓一边歌唱。连齐三生和元谅，也开始随着节奏跳起舞来。几个花臂男已经完全喝醉了，他们正赤身裸体地躺在浅浅的海水里，合着黛安娜的节奏不停地高歌。
“你觉得他已经知道了吗？”弗里德曼从黑暗中走出来，来到克罗诺斯的身边。
“他早就知道了，朱亦白是个聪明人。”
弗里德曼也坐下身来，他沉默不语，看上去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 ***
弗里德曼从头上解开了一个金属状的环，向身后的克罗诺斯问道：“你真的已经完成了？对世界所有变量和不确定因子的计算，建立了足够多的未来走向的数字孪生模型？”
“是的，自从沙可先生这样设定后，我一直在后台进行计算。当然现实的许多发展覆盖了许多原来的变量，不过我现在得出的十三多兆种数字孪生模型的结果，仍然要超前我们现在的时间点八个月。换句话说，我们有八个月超前的时间，来确保未来按照你刚才看到的这个剧本发展下去。”克罗诺斯回答。
“你刚才给我看的这种可能性，是最佳可能？是未来的最佳数字孪生模型？”
“是的，与它类似的未来模型还有五百万个左右，但这个模型的发展是我认为最佳的。“
“等一下，我们不能现在就把所有这些人，提坦机械的人、李斯林股份、微波胶囊股份的那些人，还有那些反对派，放在一个房间里，大家一起透彻地聊一聊吗？我们剩下的时间无多，人类剩下的时间无多，必须尽快实施‘全感应城市计划‘和后续计划。需要的超级脑已经完成了，我们何必还要兜个圈子，去演这出戏？”
“你是知道的，光靠提坦机械目前暴君的立场，要救五百三十亿人，肯定是来不及的，我们已经计算过很多遍了。救人为本，是当初我们俩和沙可先生定下的死则。李斯林的那些人，微波胶囊的好战派，包括我剧本中的大多数人，尤其是那些不确定因子，都是能力很强的人。他们要么心高气傲，要么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就算你现在用枪指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冷静下来好好谈谈，也是绝无可能的，时局未到。“
“你是说我们必须演这场戏？光靠我们两个，可能吗？我觉得我们处于绝对的劣势，那些超强脑力者，那些不确定因子怎么可能按照你的剧本按部就班！“
“我们的确处于绝对劣势，但我们还有这八个月时间，距离第55次二十国会议还有整整八个月。还有一点，那就是沙可先生在去世时，秘密告诉了我福岛的存在，他始终希望我通晓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以完成他所设定的未来数字孪生模型计算。现在，我总算超前了八个月。“
“那么这些不确定因子呢，这些人难道不会突然改变想法吗？每个人的思维都不一样，人的无数个决定只在转念之间。“
“因为不断的变量更替，计算进行了那么多年。我当然无法计算所有的未来模型，我们永远会遇见未知的领域。但现在的已知模型已经有十三兆种之多，有相当的规模了。“
弗里德曼沉默了，他在沉思。
“发起事件要依靠‘梵尼切娅七人’，他们已经在我们隐蔽的旁敲侧击下，按照我们的意愿完成过数次任务，引导李斯林和微波胶囊操纵他们的问题应该不大。
主要的问题在于这其中有几个人，他们的不确定性特别大，我们就必须在适当的时机，以适当的手段加以引导。有些角色是可以替代的，我们也需要在合适的地方找到最合适的人选，然后把他推向剧本中心。有些人并非不确定因子，可是我们需要他进行改变，来配合剧本最佳地发展下去。“
“八个月时间，如果未来的发展结果，的确是我刚才在你的思想中所看到的那样，那这个结果的确值得一试。就我们俩吗？“
“就我们俩“。
*** ***
弗里德曼站在第55次二十国会议会场二层的包厢内，他的身边站着体型巨硕的初代军用义体司机兼保镖。
包厢内，下面会场大厅的一切一览无遗。他俯视着下面，看得见会场里的所有人，他们是如何在幻境中痛苦挣扎、瑟瑟发抖的。他看见许多人张大嘴巴，瘫倒在地，口吐白沫，也许再也爬不起来。
弗里德曼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擦掉额头的汗珠对身边的司机说道：“你看到了吗？克罗诺斯，一切开始了。”
司机也正俯视着下面，他沉稳的声音说道：“嗯，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弗里德曼透过包厢的落地玻璃窗，看见红桃K小队的人已经开始迅速地救治伤者。不一会儿，齐三生也出现了，他与丹∙斯坦福进行了简短的交谈，现在正朝着他的包厢走来。
司机拍了拍他的肩膀。弗里德曼调整呼吸，他的心里恢复了些许平静。
“您还好吗？弗里德曼先生？”齐三生走进包厢问道。
弗里德曼没有回答。他的一头银色长发仍然没有一丝凌乱，眼睛定定地望着下面的会场大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
弗里德曼的确很苍老了，他的眼睛明显比以往更凹陷，比平时更深邃，而且显得很疲乏。他的身体也仿佛干瘪了，成了一具无力的躯壳。
“我没事，他及时帮我切断了感官。”弗里德曼指了指身边的司机轻声说道。
齐三生点了点头。
“该走了，我们一起回总部去。”弗里德曼边说着，边走出了包厢，他的司机紧随其后。
他们仍然坐着来时的那辆黑色豪华轿车，好一会儿才上了高架路。会展中心的周围都被封锁了，形成了道路的拥堵。
“当时总部没有支援我们解开幻境。幻境的制造者，有能力屏蔽克罗诺斯？”齐三生问道。
“齐三生，我的老朋友，保持平常心吧。一切的发生皆有其意义，只是我们还在表象中纠缠，无法看见。有时候，顺其自然是最好的方式。”
-全文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