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屏风的眼睛本来就不大,笑起来,就成了弯弯的月牙。他一笑,朱颜手里的冰淇淋都要化了。
33 漫步欧洲
朱颜不忘和阮子柒分享喜悦。升职加薪终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开心如果不与人分享,开心指数是会打折扣的。
阮子柒了解到事情的过程,热烈地祝贺了朱颜。末了,她问:“你讲的流浪汉和狗的故事,是真的吗?”
“嘿嘿,我编的。”
“你啊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总监都敢骗。”
“准确地说,不算骗了,故事是我从网上看到的。高总监才不会在乎那个故事是不是真的,他要的只是我的态度,他希望我表忠心,那我就表给他看咯。”
“我只想送你四个字,艺高胆大。”
朱颜哈哈地笑了。艺高胆大的她向来不吝惜犒赏自己。在下一轮忙碌来临之前,她想好好休个假,奖励自己一次旅行,目的地是欧洲。她邀请阮子柒和她同行。
阮子柒做了首席文案后,更忙了,抽不出时间。她托朱颜帮她一个忙,到了欧洲,选一个地方,帮她拍一些月亮的照片,并录一段视频。
朱颜问她要照片和视频做什么,她嘻嘻笑了,说:“我想看看国外的月亮是不是比国内的圆。”这个奇怪的理由,让朱颜笑了半天。
朱颜随后跟疯子大叔说起自己的出游计划。
他问:“怎么想去欧洲了?”
朱颜说她之前看了一部纪录片,叫《艺术的力量》,对那些艺术品孕育和诞生的故事,感触很深,近来又看了《至爱梵高》,所以更想去艺术大师们的故乡和创作地走一走。
疯子大叔很赞同朱颜出去看看。他对朱颜的出行计划做了一些优化建议,并让朱颜和他随时保持联系。
第一站抵达的是阿姆斯特丹。朱颜裹得严严实实,背着双肩包,脖子上挂着微单,逛了圣诞市场,看了灯光节,喝了豌豆汤,吃了荷兰甜饼,更在梵高美术馆里,安静地观摩了所有作品。
接下来的几天,朱颜走过了雨果口中的“我来到这个城市10天了,而我不能自拔”的彩色小城海德堡,步量了瑞、德、法三国交界的老城巴塞尔,流连在弥漫着各种混合甜香味的巴黎街头,对着拉轰的老爷车队拍了个够。
漫步欧洲第9天,朱颜到达了西班牙。根据疯子大叔的建议,她直奔西班牙南部安达卢西亚内的小城马拉加。
西班牙对朱颜来说,是一个相对陌生的国度,除了巴塞罗那和马德里这两个知名的足球城市,其它的她了解得并不多。尤其是这个名字听起来较为陌生的马拉加,如果不是疯子大叔推荐,她应该是不会踏足的。到了之后她才了解,这座小城在美术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它是毕加索的故乡。
也许正因如此,疯子大叔对这座地中海太阳海岸的小城推崇备至。不止一次夸赞它的天空是多么美丽,街头艺术是多么惊艳,桑格利亚汽酒是多么爽口。
朱颜不置可否,她想这里是不是真有那么好,要等她亲自验证。
马拉加的老城保存得非常完好,古老狭窄的街巷依然可以看出中世纪遗留下来的风貌。朱颜天生方向感差,围绕着老城区兜兜转转了好几圈后,终于找到了预定的旅馆。旅馆也是疯子大叔推荐的,他说他的朋友住过,棒极了。
到了旅馆,收拾停当后,朱颜告诉疯子大叔,她很喜欢他帮忙预定的房间,一会儿她准备出门去逛逛。他问她去哪儿,她说想去梅塞尔广场。他告诉她,她需要穿越客栈旁边的一条小巷,徒步前往。
朱颜依着疯子大叔说的路线,出了巷口,转了一道弯,看到几位年轻的街头艺人正在作画,有画建筑的,有画山峰的,还有画天空的。他们画得很认真,朱颜经过的时候,特意放轻了脚步,就怕打扰到他们。
一名年轻的华裔男孩在画一幅人物肖像,他也不用模特,信笔在画纸上就涂抹开来。朱颜觉得有趣,便站在旁边看他画。
不对,他怎么一直在看她?画两笔就抬头看她几眼?朱颜紧张起来,她盯着画纸认真看了几眼,赫然发现,画纸上的人似乎就是她。男孩看着她笑,她红了脸,拔腿想离开。等等,这个侧颜怎么那么熟悉?怎么那么像之前疯子大叔发给她的那张?
朱颜狐疑地看着男孩,脸色警惕得仿佛马上要开启一场战斗。
男孩噗的笑了。像是憋了好久,再也忍不住。他开口跟朱颜说话了,说的是中文:“猪小妹,你好。”
朱颜睁大眼睛,叫起来:“你是……疯子大叔?”
男孩笑着伸出手:“我是周屏风。”
错了,全都错了。朱颜蹲在路边,把脸埋进两膝间,不敢看周屏风的眼睛。
她以为他年纪很大,所以才会一直叫他疯子大叔,可是周屏风看起来不会超过28岁。她以为他长得抱歉,从心底看不上他,可是周屏风居然一点儿也不丑。她以为他起码肚肥腰圆,油腻挡不住,可是周屏风瘦瘦的,看起来一点儿赘肉也没有。
为什么会是这样?在之前的聊天中,她只当他是个可以愉快交谈的对象,曾多次打击他,笑他穷,笑他年纪大。可是他从来都不辩驳,每次都是一笑而过。他为什么不辩驳?他怎么这么讨厌?
朱颜抬起头偷偷打量周屏风,普通的黑色连帽卫衣,普通的牛仔裤,普通的背包,普通的运动鞋,从头到脚,没一样名牌,连胸前挂着的胶片相机,都很普通。嗯,至少他是穷人这一点,她没有猜错。
她想到一个问题,周屏风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知道她漫步欧洲的计划,还特意叫她跟他保持联系,他在这里,是特意在等一场偶遇吗?莫非……他对自己有意思?她又想,是不是想太多了?难道遇见的每个男人都要对她有意思吗?
朱颜的心里窜出无数种声音,它们在吵架,吵得她的脑子里嗡嗡响。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
周屏风目光炯炯地看着朱颜,反问:“怎么,没想到和我以这种方式见面?”
朱颜避开他的目光,气势弱了很多:“我以为……”
“你以为我是中年大叔,所以一直不愿意见我?”
朱颜被戳破了心思,恼怒了,低下头,懒得回答他。
“是不是?”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朱颜抬头,周屏风还在看着她笑。她蹦起来,抡起拳头朝他捶去,嘴里嚷着:“叫你骗我,叫你骗我……”
周屏风笑着躲闪,嘴里喊着:“疼啊……疼。我从来也没说我是个大叔啊,你非要这么认为,我能怎么办?你又不愿意见我,我也解释不清啊。”
朱颜捶他捶得更起劲了。
这么一打闹,两人的距离反倒拉近了,初次见面的局促、尴尬和生涩一扫而光,很快找回网络上的那种熟络感,然后就像哥们儿一般勾肩搭背,谈笑风生了。
周屏风收起画架,带着朱颜到处逛。虽然是冬天,天气却很晴朗,平静的地中海海面呈现出一种沉甸甸的灰蓝色,远处山顶上,积雪的白冠若隐若现。周屏风自告奋勇当起了导游和解说,力证自己对这座城的夸赞,没有言过其实。
诞生了毕加索的马拉加,处处弥漫着浓浓的艺术范儿,街头涂鸦完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遍布街头和深巷的每一道墙,承载着马拉加人所有的奇思妙想,连路上的井盖都像个艺术品。朱颜不时发出惊叹,艺术之城果然实至名归。
两人边走边看,终于走到了老城中间的梅塞尔广场。周屏风告诉朱颜,这里是毕加索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广场一角座椅上的老人雕像,就是毕加索了。来这里的游客无不争相上前与大师的雕像合影。不喜欢拍照的朱颜,也被周屏风拉着,不能免俗地合影了一张。
晚上,周屏风说要请朱颜吃一顿纯正的地中海美食。他领着朱颜走进一家小馆子,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吹了声口哨,漂亮的女招待就拿着菜单过来了。
朱颜脑子里组织着英语,正准备开口,周屏风已经用流利的西班牙语跟女招待聊了起来。朱颜看着他,眼神便亮了。
周屏风很快地点好了餐,然后托着腮,看着朱颜。朱颜也恶作剧般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忍不住都笑了。
朱颜问:“你会西班牙语?”
周屏风说:“大学选修的小语种,水平嘛,也就凑合着能点个菜。”
朱颜看他的眼神便又亮了一分。不多会儿,菜就上来了。什锦炸鱼、鲜烤沙丁鱼、烤鱿鱼圈、牛肉汉堡、大蒜浓汤、油橄榄橘香鳕鱼,以及两大杯桑格利亚汽酒,它们以一种豪壮的气势,摆在朱颜面前。
两人都饿了,拿起食物开吃。朱颜喝了一口杯里的酒,皱起眉:“好甜。”
周屏风问:“你不喜欢甜食?”
“不太喜欢,除了冰淇淋。”朱颜舔了舔嘴唇,“一路走来,我吃过好几个国家的冰淇淋呢。”
周屏风也喝了一口酒,问道:“去了你心心念念的荷兰,感觉如何?”
“那一个是橙与蓝的国度。”提起前面的旅途,朱颜回味无穷。她想了想,问道,“为什么荷兰人那么喜欢橙色和蓝色?”
“比如呢?”
“梵高就非常喜欢橙色和蓝色。他的很多画,包括《星夜》《星空下的咖啡馆》《鸢尾》,以及最后的遗作《乌鸦群飞的麦田》,画幅主色调都充满着橙色与蓝色。”
“你不是去过梵高美术馆了吗?那里专门用色谱分析的方法,揭示了橙与蓝色彩对立的奥秘。这两种颜色在对立中达成了一种完美组合,类似一种恋爱与角力的关系。”
“那真是美丽极了。”
“其实,橙黄与蓝色的交缠,并不是梵高的专利。”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过《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吗?”周屏风问道。
朱颜说:“维米尔那幅著名的油画?”
周屏风点了点头,打开背包,拿出一本画册,推到朱颜面前。翻开的那页,正是维米尔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你仔细看,少女的上衣,是不是橙色?她的头巾,是不是蓝色?”
朱颜笑了:“荷兰人对于色彩,原来如此专一。”
周屏风直勾勾地看着朱颜:“我也很专一的。”
朱颜被看得不好意思,红着脸,一口饮尽杯中的桑格利亚汽酒。
周屏风跑去吧台跟女招待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送来两个粉艳艳的冰淇淋。
朱颜很惊讶:“这是?”
“餐厅老板说你长得好看,送的。”
“你又胡扯。”
“不骗你。你看那边墙上的海报,写的就是,凡是长得好看的人,都免费送冰淇淋。”
“你少哄我。”朱颜一记粉拳捶在周屏风手臂上,“欺负我看不懂西班牙文是吧?”
“哈哈哈。”周屏风牙齿亮晶晶的,眼睛也亮晶晶的,他眼睛本来就不大,笑起来,就成了弯弯的月牙。
朱颜看着,就呆了。他一笑,她手里的冰淇淋都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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