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员

梁老板最近有些苦恼，这几年受疫情影响，生意不是很好，他打算裁掉一个人。

现在店里有六个人，三男三女。以前忙的时候六个人都还嫌少，时常忙到晚上九、十点钟，最晚的一次做到凌晨两点多。那是市政府的一次会议部署，他们负责的是文印制作、打印、装订这块。因为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开会要用，催的急。

这两三年，各行各业都受到疫情冲击，他们也被殃及。生意虽不好做，养六个人还是没问题，但是老板毕竟是做生意的，疫情老是这么反反复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节约一点是一点。等疫情完全过了再招个人就是，生意好的话招两个都可以。

可是裁谁呢？三个女的都不能裁，一个是财务，又沾亲带故的，肯定不能裁。另外两个是涉及，各有所长，裁掉一个就要少一块业务，绝对不能裁。那就只能裁一个男的。

梁老板摇摇头，一脸无奈。老白跟了他十多年，技术、经验都是最好的，脾气也好，加班从来没怨言，实在舍不得裁掉。小陈是老白带的徒弟，是退伍军人，人很踏实，上手很快，大部分体力活都是他在做，是重点培养对象，等老白退了他要来挑大梁。小梁虽然懒点，总归是亲戚，怎么好意思裁呢？

思来想去，梁老板始终决定不了。吃了晚饭他约弟弟到家里坐坐，帮他参谋参谋。他弟弟也是做这一行的，在另一个区。弟弟劝他不要裁，虽然疫情没有完全平复，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说不定再有一年半载就能够完全消除了。梁老板其实已经犹豫很久了，裁人是一定要裁的，只是下不了决心裁谁。弟弟了解他裁人的决心，可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裁谁都不好。从业务考虑，可能裁小梁合适；考虑到亲情，小梁是自己的亲侄子，怎么下得去手呢？如果有谁能自己辞职就好了。

两个人相对而坐，沉默无言。一支烟抽完，弟弟一拍大腿，“走了，回家了。你这个我也没办法，喊你养起来，你又舍不得。裁哪个也舍不得，你自己抠脑壳吧，别难为我了。”梁老板依旧吞云吐雾，任弟弟自行离开。想着明天市公安局要做廉政文化走廊，自己得亲自跑一趟，另外看带谁合适。

一大早，梁老板来到店里，老白和小陈都来了，他的大侄子还没到。老白赶忙说，小梁来了，吃米粉去了，几分钟就到。梁老板不去管他，给小陈说，市公安局有个活，你跟我走一趟。又对老白说，白师傅先休息一下，等小梁来了，带他去把社区的宣传栏做了。

小陈和老白对视了一眼，都没说啥，各自去准备。他们都在嘀咕，这种活一般都是老白跟着去，今天这安排梁老板心里肯定有想法。

晚上下了班，小陈给师傅打电话，说自己后天生日，请他去自己小区旁边的川菜馆喝两杯。老白也没说啥，下了班骑着电动车就来了。小陈已经到了，在门口迎着。两人坐定，小陈想说点啥，老白直接给他打住了。他自己开口说到，“最近老板经常有意无意地说生意差，哪哪都要花钱。他还以为老板就是抱怨抱怨，看来他是有其他想法。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话不假，哈哈哈。”小陈听了，赶忙解释。老白摇摇手，“不说这些，我们爷们能在一起就是缘分。以前也我不是没带过徒弟，一个个的还不如小梁呢。”

两个人边喝边聊，小陈终于像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说：“明天我就去辞职，凭师傅教我的手艺，凭我这体格找个工作还不简单。实在不行我还可以送快递、送外卖，我这么年轻，干啥不行。”老白挺感动，“小陈呀，师傅没看错你，好样的。本来我打算再干个两三年就退休算了，既然这样，等市公安局那个活干完了，我就去找梁老板辞职算了，别人为难。相信他也不会亏待我。”小陈还要跟师傅争，老白直接拉下脸来，“你要还认我这个师傅，那就啥也别说了。咱爷们漂漂亮亮把那个活干完，以后咱还是爷们。想喝酒了就给师傅打电话。干了！”

廉政文化走廊预计工期四天，第四天收尾。梁老板和老白几个人都在场，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终于结束了，梁老板对几人说，“明天小陈辛苦一下，再陪我来一趟，公安局领导要验收，不合适的地方我们马上改。白师傅一会儿路上慢点，明天给你放天假休息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梁老板接到白师傅儿子的电话，说他父亲昨晚被一辆渣土车撞了，现在重症监护室。梁老板头一下子就蒙了。

老白扛了三天，最终没能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