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去,谈何军人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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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汶川地震期间本是带着日记本的,但因为混乱仓促部队回撤时居然遗失了。10周年之际,许多记忆突然又变得清晰,趁着这个时间窗口作一回顾。尽管时间线有一定脉络,但已难精确,不过记录必然有其价值。从地震那一刻开始回溯,谈人性善恶,谈救灾经验,谈思想变化,唯独不涉及噱头和奇遇。
由于始终觉得在灾区拍照是对逝者的不敬,所以灾区的100天里只在一张会议照片里露出半个额头,这还是转业后作训科士官小邱整理资料时发现的,关于这一点,至今觉得无憾心安。回忆将以纯文本书写,不想夹杂任何花哨,若能遇见几位知己便是无憾了。今天算是首篇,按记忆点逐次展开,写到回撤为止,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地震发生时我正在家中休婚假,感到波及后打开电视,从最初的地震台网信息、现场电话连线,再到越来越多的现场视频记录,再往后,以武警、空降兵和陆军灾害救援部队为主的首批部队开始往震区机动。相较于5年前的SARS,新闻媒体的应对变的更加迅速、及时和透明。到下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部队打电话,电话那头告知我不必去灾区,婚假后归队转入留守。挂了电话依然无法释怀,然后告诉媳妇:“如果这段时间都只能坐在家里看电视抹眼泪那这身军装算是白穿了”。媳妇的回答很干脆“其实早知道你就是这种人,只等着你开口了,去吧”。虽然在后来的婚姻里免不了磕磕碰碰,但当时的支持却是绝对的毫无保留。
深夜赶回部队,已有两个梯队开赴火车站开始编组。我是临时加进名单的,指挥所编成已经完成,我就被当作了连队候补军官,不必回司令部报到。在最初的预想中,部队到达后一定是沿途撒人、一路救命,指挥所不需要那么多参谋人员,分队的干部需要优先加强。于是我被暂编入步兵营所在的第三梯队,不定身份职务,跟着100迫炮连先到灾区再说。当时心想管它什么身份,在哪都是救人,能去就最好。
梯队于5月13日凌晨到达牛街庄编组站,数小时后出发。由于部队长期缺乏实战化训练和考验,汽车连严重缺编,能把运输车开上铁路平板的教练班长凤毛麟角。于是新兵背着背包靠边看,班长来回奔跑反复上,也因此,装载环节便耽搁了许多时间。后来知道这个情况只有在炮兵旅、高炮旅这两个长期使用轮式牵引车辆的单位稍好,其它救灾部队的情况大体相仿。害怕发生事故,一切以安全为重,导致部队整建制出动时捉襟见肘,这也是和平年代对战斗力缓慢侵蚀的体现。
这是从军以来坐过最高速的一趟军列。那时还没有高铁动车,我们乘坐的绿皮车第一次不用给其它车辆让道,除了在攀枝花、眉山站停靠两次15分钟吃饭外,一路不停的向灾区疾驶,我则利用行车时间给战士们讲解如何急救包扎、实施破拆配合、计划干粮饮水、辨别方位(那个时代还没有手机定位,地图、指北针依然是主要的定位工具,但这些原始手段在没有信号的灾区反倒极为有用),以及如何克服心理恐惧。
尽管不清楚到达灾区后我们将面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这场不是战争的军事行动不需要更多的思想动员,绝大多数救灾官兵在那一时刻有着发自肺腑的满腔热忱和动力。也正如那句“灾情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
网友评论
08年那场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万众一心抗震救灾,仿佛历历在目,篇幅不算太长能完全读进去感受到紧迫感,救灾的使命刻不容缓,告别婚期前往救灾地区,这是作者身为军人的职责与舍得。
自古忠孝难两全,只有在那一刻,才会懂得所有救灾的军人与救灾工作者们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血与肉,更多是对祖国和人民的赤诚之心。
地震纪念馆去过一次又一次,公墓上祭过一次又一次,却没有留下一张照片。任何一次举起手机,都让我觉得是一种亵渎。哪怕过去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那段回忆在心底抹不散,挥不开。希望看到你真实又可贵的记录。同时,感谢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