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
执念是一种苦。
缘浅则离，缘深则聚。
可我不知，这个世间，可有不生执念之人？
【一】
执念是劫
程澈死了。
还未活过23岁，死在了今年初夏的一个夜晚。
她的家人前去给她敛尸之时，发现她竟如睡着般容颜依旧，似乎走的毫无痛苦。
我的心里很难过，但却悲伤的哭不出来。我总感觉她并未离开，因为她的气息无处不在。
我的状态开始变得很不好，便想来跟她说说话。
那一日，我去给她扫墓的时候，看见她的墓碑旁摆满了浅紫色的风信子。
浅紫风信子的花语：轻柔的气质，浪漫的情怀，还有——悲伤。
我想，这送花的人一定也是跟我一样深深怀恋着程澈的。
我在她的的碑前也放了一束花，看着她突然现身在了我面前。
“阿华，我想跟你回家。”
“程澈，你，到底是人是鬼？”我惊恐地退后，没有注意脚下的石子，差点被绊了一跤。
“阿华，你别怕，我只是想看看你。你看，我没有影子呢。”程澈伸手想要抓住我，捞了个空，有点赧然。
“程澈，我想我大概是太累了，以至于出现了这种幻觉！”
“不，这不是幻觉，不信你摸摸我的手。”
程澈将她的手递到我面前，我伸手握住，这冰冷的触感瞬间将我激醒，浑身打了个寒颤。
鬼是没有温度的，可这真实的触感又是怎么回事？
【二】
程澈跟我回了家，我把她安排在我隔壁一间卧室，并嘱咐她晚上千万别来打扰我睡觉，我最近太累太困了。
“阿华，我饿了。”
“鬼也会饿么？那我给你下面去。”
我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翻开冰箱大肆扒了一番，最终找到了两颗西红柿和鸡蛋，欣喜之余开始动手了。
十分钟后，在我端着热腾腾的一碗面来到客厅时，看见这一猫一人（鬼）正在对峙。
我的白猫卷卷龇牙咧嘴浑身炸毛，非常愤怒地盯着程澈。受到惊吓的程澈跳上了沙发，随时提防着卷卷突如其来的偷袭和攻击。
我有点好笑地看着这两只在闹别扭，放下碗筷的手立马捞过卷卷抱在怀里，柔顺地抚平它的不安和焦躁。
“阿华，请看好你家的猫！”
“程澈你怎么跟个猫也计较这些。”
“猫可比人可怕多了。”
“哈哈。原来你们鬼害怕这些……”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词，马上噤口不言，背过身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阿华，这面是你做的么？看起来好有食欲啊。”程澈转移了话题，看着桌上的东西目露惊喜，忙跳下沙发就要去拿。
我放开卷卷，抢先过去抓住她的手，说：“都凉了，我再去热一下。”
她笑了笑，“没关系啊，我现在是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的鬼了。阿华，你知道么？我都好多天没吃到东西了，都快忘记了自己会饿。”
“程澈，你……想吃就……多吃点吧。”
我忽然又有些难过了，仅是因为程澈的这番话。我以为做了鬼就可以不用吃饭、睡觉，甚至想问题，可是我错了。
记得第一次见到程澈，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坐在角落里的程澈比较安静，在众人嬉笑打闹之时，时不时悄悄拿过桌上好看的糕点塞进嘴里，然后把剩下的一些糕点重新摆盘，再回头四处张望一下，见无人发现便正襟危坐，蹭着衣袖擦擦碎屑。我不厚道地笑了一下，立刻把脸转回，大概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她那做贼似的小聪明恰好被我的眼神活捉。
哈，怎么会有这么贪吃的小姑娘。
【三】
“你们除了感受不到外界温度外，还有其他的什么感知么？”吃完饭的我们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我侧过头来问她，秒变好奇宝宝。
“呃，现在我的直觉会变得特别的准，懂读心术和预言术……还会……歌声催眠呢！”听完我的问话，程澈向我炫耀她如今的特殊技能，夸夸其谈之下既可爱又迷人。见我盯着她的双颊看，不好意思的她羞红了脸。
“程澈，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么？”
“呃，阿华，让我想想……你啊在想我，对不对？”
俏皮的程澈眨了眨眼睛，似乎心情甚好。我看着她一双明亮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有些话不知该不该吐。
“程澈，你还记得如何认识我的，又是如何与我在一起的么？”
“当然记得啦！阿华，你总说我记性差，可这两件事我却记得很清楚。我是个爱哭鬼，那天我跟父母吵架，哭着跑出去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你说，程澈不哭，我给你唱首歌吧。我说好，当听完你给我唱的歌，我哭的更汹涌了。你着急了，问我在哪并要过来找我。之后，我扑在你怀里，蹭了你一身的鼻涕眼泪……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嗯，那天，我就觉得，这个小姑娘这么爱哭，很需要被人怜惜保护啊！”
程澈眼睛一亮，盯着我的目光，将左手搭在我的右手上。
“阿华~我也要保护你！”
“嗯，等着。”
我们双手紧握着一起看电视，她把电视频道调到了一部热播情感剧，剧中的女子赤脚站在海滩上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她的心上人。脚边的海浪在一层一层打在脚背上，她的心上人还没回来，程澈的眼眶湿润了。
“真是个傻丫头！”我在心中咒骂一句，找来了纸巾盒递给她道：“我明天要上班，不陪你看了，夜里饿了自己找点东西吃，知道了么？”
“知道了，你快去睡吧！”嫌我啰嗦，她白了我一眼，继续看她的电视去了。
我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思考今天发生的事，使劲地掐了一下大腿，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起床打开电脑，翻阅了许多资料，有关于鬼魂的介绍总是那么的离奇丰富。程澈的这种状况大概是自己的意识被灵体能量所控制，电磁波的干扰造成一种“未死”的状态，一般都是有着心愿未了的人才会出现的，且出现的概率为十万分之一。
【四】
夜半，出于多年刑警侦查的直觉，感觉屋子里多出了什么东西。睁眼一看，程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正坐在我的床边静静看着我睡觉。
呆愣了半天的我被这么一吓，睡意全无，十分恼怒地吼了她一句。
“程澈，不是说过了不许来打扰我睡觉么？！”
“阿华……我也不想打扰……可我睡不着……我害怕一闭上眼睛你就不见了……”
程澈委屈涟涟地看着我，像犯了错的小孩般紧张而恳切，这样的程澈我怎忍心再多加责怪。
“程澈，我在睡觉！你这样冒失地闯进来很不礼貌，而且你吓到我了！”我打了个激灵，顺手拿过床边的衣服套上，起身将她推搡出去，仔细反锁了门。在门关上的一刹那，一句轻微的叹息在我耳边响起。
“对不起。”
我从心底里还没能接受程澈死后回魂又来到我家的这件事，在思考了很久之后还是无果，顶着黑眼圈昏昏入睡。
第二天起来的一早，看见餐桌上准备好的牛奶面包荷包蛋，眼前一亮，赞扬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早啊，阿华。”
“早啊，程澈。我记得之前你是不会做饭的，这些是……？”
“阿华，这些都是我做的！”程澈像个邀功的孩子，扬起的笑脸暖暖的。“在我出事之后，我的能力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只要我想，很多事情就能轻松做到……”
“哦。这样啊。我先尝尝。”我拉开椅子坐下，也邀请程澈一起坐下吃早餐。
“阿华，好吃么？”
“还成吧，不咸不淡，味道刚好。”我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下下，我敢说，这是我三十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早餐。
“看我如此辛苦，有奖励么？”
“哦？你想要什么奖励？说来听听，我都满足你。”
我有些好奇地打趣她道，却看她朝我快步走近，搭上我的肩，品尝我嘴上残留的食物香气。我被她吻得有些天旋地转，你侬我侬依依不舍。
【五】
刑警支队今日又被派任务了，是由本市一起入室抢劫案引发的凶杀案。凶手作案的手法极其残忍，且受害者为七名不满双十的妙龄少女。
我在接到这个密令之后就被迅速调去了案发现场，随同的还有法医、痕俭以及技术人员。
当所有人到场后，都被眼前的状况惊呆了！
有三名少女赤身裸体地躺在高低床上血肉模糊，三名少女分别躺在地下血流成河，还有一名在厨房被菜刀正中腹部一刀毙命……这些少女的颈、胸、腹部被刺数刀，杀人手法拙劣，疑似多次补刀而成。
本是花季的少女，在经历了这场横祸之后香消玉殒，可怜可叹。
我来不及感叹这些生命的消逝，悲愤之中的我们决心要尽快找出凶手缉拿严惩！
在经过法医的检测和痕俭的严查之后，得出凶手作案的时间、目的、以及犯罪工具的猜想，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四个人身上。
离开现场之前，刑警支队严队长悄悄问了我，“阿华，有线索么？”
我摇了摇头，仔细想了下，回答：“队长，这个案子很棘手啊，表面看来凶手的目的是入室抢劫，怕是另有隐情。”
队长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道：“阿华吖，我们队今年的突破就靠你了！”
我搓了搓手，低下头认真回答，“好的，队长，定不负所望。”
在结束了与队长的谈话后，凭着敏锐的直觉，我嗅到了这案件中不一样的味道，心道改日再来独自探查一番。
傍晚，回到家中，看见坐在沙发上捧着爆米花看电视的程澈，打了个招呼便往浴室冲凉去了。
待我从浴室出来之后，程澈以一种打量的目光盯着我。我被她盯的发毛了，甩了甩头发上的水，也一屁股坐下来和她一起抢一桶爆米花。
“阿华，你今天是不是去了特别的地方，然后见了特别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拾起一颗爆米花丢进嘴里，咀嚼了两下，脑海中忽然蹦出今天见到的血腥画面，一口又将爆米花吐掉。“确实去了个特别的地方——案发现场。”
“噗——难怪我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程澈点差点将吃进嘴里的爆米花喷了出来，她点点头假装性地思考了一番，略带担忧地说：“阿华，大概你有麻烦了。”
“啊？”我被唬了一跳，准备听她解释这原由。
“以我的直觉来说，你被人盯上了，对方是敌是友还难以分辨，你要小心点啊！”
“嗯。”
【六】
第三日，我独自一人去了这案发现场，亮出工作证后，封锁的人员放我进去了，但是未能发现什么有效的证据来。但是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陡然升起，似乎暗处有着一双眼睛窥视着我，可是那遇害的七名少女已经被送走了，这种感觉又是从哪儿来的呢？经过了仔细的排查，终于敏锐地察觉到跟在我身后的这个影子。这个“影子”时刻跟我保持着三米以上的距离，似乎并未想要近上前来。
我假装离去又折返，“影子”朝着和我相反的方向走了。
第四日，于案发现场继续搜寻结果，在厨房的门缝里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红色碎屑出来。这时的我正专注于研究这些碎屑的来源，并未发现危险的悄悄来袭。
我疑惑地用塑料薄膜包装起这些碎屑准备带回队里去，就在我我刚刚站起转身的一刹那，被一根木棍敲晕了脑袋，立刻倒了下去。意识昏迷的前一秒，我看见了一双老旧的男士皮鞋。
“阿华！”
有人在呼唤我，可我已经听不见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我后来从程澈的口里听说的。
她说，早就预料到我会出事，却不知道这事情来的如此的快。若不是女鬼“晓琴”前来报信，她还不知我今天会被人从后面偷袭打晕。而若不是她们赶到的及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至于她是怎么制服那个黑手的，我听到了好多个版本，也不知哪个才是明确的真相。
第一个版本，她看见有人用棍子偷袭我，愤怒之下激发了潜能，与晓琴合手将这黑手打趴下，直接捆起来报了警。
第二个版本，她让晓琴装神弄鬼吓他，趁其不备钻了个空子将他逼疯，然后报了警。
第三个版本，她用歌声催眠了他，逼他说出杀人动机并录音，随后找来了我随身带的手铐将人铐起来报了警。
……
诸如此类的版本一律都是在宣扬自己的英勇无畏，执着坚强。这个黑手便是这场灾难的幕后凶手。总之，这么一个重大的案件，在程澈和晓琴的帮助下轻而易举地就破了，破案速度之快打破了刑警支队的历史，队长对我的满意程度无可复加，直接写了份表彰信发给上级市里。
我想，大家都难以猜到这位凶手造成这场惨案的真实原因何在。
我听完一个故事的同时，又听女鬼晓琴讲述了另一则悲伤的故事。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这凶手乃是小区隔壁楼的赵大爷，一位六十来岁的孤寡老人。平日里也是与人为善，通情达理。某日里与这些女孩中的几个人起了争执，打坏了其中一个女孩也就是晓琴的苹果手机。晓琴漫天要价非让赵大爷来赔，赵大爷争执不过就指责了她们几个，她们却以此来讥讽赵大爷贫穷孤寡如此云云。后来，她们就常常会去赵大爷家闹腾一番，扰的赵大爷家鸡犬不宁……
“这赵大爷后来又怎生了这般歹毒心思？”我打断了晓琴的叙述，开始了自己的一番猜测。
“赵大爷有一条跟了自己十六年的老狗，也就是那几天，这条老狗不幸被人毒死了，赵大爷就怀疑是我们几人……”晓琴有些赧然地低下了头，似乎还有隐情未说。
“那后来，是你常去给赵大爷的梦里施压，让他主动现身的么？”程澈看着瘦弱的晓琴有些为难的样子，便将她的话讲了出来。
“是啊，因为我的怨念不散，聚集在人间迟迟不走，就是为了等着有朝一日为我们姐妹几人报仇……现如今，他被绳之以法了，而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想起我们姐们几个从全国各地来到这个城市打工，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还没能挣到钱孝养父母，更未能跟同在远方打工的他们道一声离别……呜呜呜呜”悲伤的晓琴此刻有点抑制不住自己崩腾而出的情绪，伏在程澈的肩上呜咽起来。
“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转达。”面对着晓琴的哭诉，我动了恻隐之心。
“好。谢谢卢警官！”
【七】
赵大爷的案件破了之后，我领到一笔不小的奖金，却觉得这奖金拿的分外沉重。而赵大爷本身因为认罪诚恳改为了死缓，我听着这场判决的结果，悲从中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程澈见我这个样子，伸手握住我的左手捧在怀里。“阿华，晓琴已经走了。停留在这人间太久，会魂飞魄散的。”
感受到手心的凉度，我蓦地抬起头来看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程澈，你，也会在不久后离开，对么？”
“阿华，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你。我与晓琴不一样，我是借助着实体来的，只因我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直到我死之后，都没能想起这件事呢。”程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毫不忌讳地说出了这个“死”字。
“不过，为了感谢你，今日我请客，走吧。”我反手握起程澈的手，牵着她去了一处餐厅，离开之前不忘打起一把大伞来遮阳。
这城市间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让我感觉孤寂，只有在紧紧握紧程澈之手后才能体会原来这世上不止是我一个人在。
我们坐在靠窗的一间雅座，程澈拿起菜单，毫不客气地点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本帮菜。
“程澈，你点这么多，吃得完吗？”我略有些不满地斥到，话刚脱口又觉得哪里不对，今日答应要让程澈开心一下，这样显得我未免太小气了。
“阿华，我点的可都是你最爱吃的菜呢！你瞧，这么大一份，吃不完可以打包回去啊！”程澈努努嘴，一把夹过一只鸡腿放在我碗里，吃货的样子好看又好笑。
“哎，我说程澈，你平日里吃这么多，怎么也没见着该长的地方长长……”说完，不怀好意地扫了一眼程澈的前面，发现她比前一阵子见到时更单薄了。
“阿华……我现在有点难过，说不出的心痛。”程澈突然停下了筷子，眼泪说来就来，吧嗒吧嗒地落下。
“怎么了？程澈不哭，乖。”我心下一惊，也放下筷子，手忙脚乱地拿起面纸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想到以后，我不能再这样坐在你身边为你布菜，我的心里就好难过啊！”程澈不住地抽泣，又顿了顿，继续道：“阿华，如果有些事能够提前预知就好了。”
“……”
“那我一定，提前跟你告别，不会像如今这样……”
【八】
饭后，路过一家婚纱馆的橱窗前，程澈被这店里的衣服吸引了，拉着我兴致勃勃地跑进去看了看。
庄严的店内设计独具匠心，在试衣镜前一连摆放了十来米中世纪风格的皇室镜子，让本就明朗的光线在此处显得更加亮堂。
程澈被这镜子照的有些眩晕，而后在一连的婚纱裙前看过去，一眼相中了一款重工蕾丝打造的圣洁鱼尾婚纱。这袭婚纱是高贵典雅的巴洛克风格设计，银白瀑布般的蕾丝拖尾以及正前方的七分开叉恰到好处。
“小姐，您眼光真好！这款婚纱是我们店里新到的款式，您可以试试看呢，很合您的气质。”迎面走来的礼服小姐笑盈盈地接待了我们，指着这款婚纱道。
“阿华，我可以穿它么？”程澈小心翼翼又略带恳求的目光投向我，让我为之一震，目光应允。
收到我目光鼓励的程澈，像个十六七八的小女孩儿般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程澈从更衣室出来的那一刹那，我整个人都呆掉了，一双眼在她身上移不开目光。她周身散发着柔和的气息，像是刚从月光里走出来一样。
我痴痴地望着她，连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阿华，好看……么？”程澈羞赧地抿着嘴，脸上升起两朵红云。
我想都没想，一个剑步冲上去，把心爱的姑娘打横抱了起来，无暇顾及程澈的惊呼和店员们的掌声，我深深地盯着这美丽可爱的人儿：“我要娶你……我要娶你……程澈，我要娶你！”
程澈没说话，却是把冰冷的嘴唇送了上来，我攫住，想把她吸进我的整个生命里，这时候，我恍惚觉得，程澈开始有了温度。
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痛。
模糊记起昨夜与程澈的狂欢，印象中她从来都是个乖巧可爱的小丫头，昨夜却不管不顾地无理取闹起来——“阿华！你喝！不干了这杯……呃！”程澈打了个酒嗝，数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我，“你不爱我了！呜呜呜……你！不爱我了！”她兀自伤心着，眼睛里含着一汪湖水。我只好搂过她，却被她一把推开：“走开！臭流氓！我让我家阿华来抓你！他可是……警察哦！”“警察可不是想抓谁就能抓谁的。”
我无奈地笑笑，心里却喃喃：程澈，我想抓住你。
她反倒不依不饶起来，哭着喊着要我陪她不醉不归。也罢，难得放纵一次，陪她喝好了。
接下来的时光便是玩她发明的各种蛮横无理的猜拳，总之核心思想就是：喝。
隐约记得她吊在我的身上，像一只树袋熊，口水亲了我满脸。然而却回忆不起再多。我拍了拍脑袋，不再去为难自己。
嘴里像是刚吃完土一样的炸裂感，便起身找水喝。
“程澈，想吃什么？嗯？”
没有回应。
“程澈？”我的酒一下子醒的干干净净。
找遍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却是一点儿没有程澈的踪迹。
【尾声】
程澈来的第七日，我疯狂地找程澈，往事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拥抱时她鼻尖呼出的气息还挠着我的脖子痒痒的，这么真切的感觉——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我顶着一脸的胡子拉碴去找这段时间见过程澈的人，他们却像约定好了一样说我是在臆想。就连，就连那些曾经欢呼鼓掌的店员们都说我是一个人带走的婚纱。
之后，我在卧室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封信笺，似乎上面墨迹未干，还能感受得到笔者书写时的温度气息。
“阿华，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之前，你问过我，我算是比较特殊的鬼吧，所以我离开后，我留下的痕迹都会消失，你，也会忘记我。可我，不想你忘了我啊！我还那么年轻，我想牵着你的手步入婚礼的殿堂，想每天晚上跟你依偎在沙发看电视，还想与你有几个可爱的孩子……阿华，你知道么？一直以来我都以你为荣，你是那样优秀，闪闪发光的你让我觉得在你身边我是那么渺小和没用。你懂的很多，你会我喜欢的篮球、钢琴、街舞，而我什么都不会，我只会黏着你。可是如今，我也有保护你的经历了不是么？你的身边从来不缺漂亮女生，当我走了，你一定要追寻自己的幸福哦，然后替我实现我这不可能的理想。只是，下辈子我还能遇见你么？遇见又能不能认出你来？如果能，你可不可以先找到我，握住我的手，叫我一声‘程澈’？”
我读完了信，将信纸轻轻折起放至桌子上，看了眼窗外，有风正吹起窗帘，衬的屋内忽明忽暗。
【尾声】
我没有再对他人提起过程澈的事了，既然只有我一个人经历过，那就让我一个人坚守。
上班，下班，抓坏人，破案，偶尔还受几次威胁。我把生活过成了没有程澈的样子。到后来，悲伤便没那么重要了。再后来，逐渐只是缅怀。这就像让一个人每天背负着石碑走路，时间久了，他的关注点就不在石碑的重量上了，而是脚下的路。
我，没有忘记程澈。
每年程澈的祭日我都会去她的墓碑前坐一天，仿佛她就眉飞色舞地跟我聊天，受了委屈还会瘪瘪嘴。今天，是她喜欢的阳光像棉花糖的日子，尽管她没有再享受过。我想把她的婚纱带过去。
却在婚纱的领口上看到一个红色的心形。不大，却醒目。一直没发现的原因是因为我再也没碰过。
这些年来没掉过的泪水像是得到了一个承诺一样，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我拼命地抹掉，怕弄脏程澈的婚纱。可他们却疯狂地跑出来，告诉我程澈存在过。
阳光好的离奇，墓碑前，我把婚纱轻轻地放下，也把程澈轻轻地放下。我知道，她会穿上它，朝我甜甜地笑，然后在阳光下化成一片虚无，存在我记忆的深处。程澈她的真实存在和我的疯狂执念共存过，那么，接下来的重要事，就是更好的生活下去吧。
凤夕若
酿字为酒，饮雪成诗。
有茶有酒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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