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敏之踩着细高跟“嘎达嘎达”迈进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声正好响起。她的时间总是卡得分秒不差,不会迟到也不会早到。用她的话说,既然制定了时间节点我为什么要早到呢?她的时间从来只会耗费在妆容上,“早到”是什么,她的字典里没有。
“早啊,教授!”丁敏之轻启火红的嘴唇,目光对上早她一分钟进教室的班导。
“敏之同学,你这是搭早班机刚从巴黎飞回来的么?”班导总是这么幽默。
“总算没有空手而归。”丁敏之扬了扬手里的纸袋笑着配合他。
纸袋里装的其实是平底鞋。上课穿平底鞋,下课外出时再换上高跟鞋,这些细节丁敏之一向分得很清楚。她的人生信条是,女人一定要善待自己,所以不能活得太粗糙。原则上,将细致做到极致就是精致。因此她的包包就如同哆啦A梦的口袋,但凡女生需要的东西,她一件也不会落下。
倘若早两年认识她,你一定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涂着“烈焰红唇”举止优雅、从容的姑娘,曾经是一个总爱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丑小鸭……
两年前,丁敏之还是一个梳着长辫子,戴一副黑框眼镜的大一新生。她总是穿一条灰色的棉麻衬裙,即使脚上的白色球鞋永远干净得像是刚从商店货架取下来的,也难以让人记住站在人群里路人甲一样的丁敏之。
那个时候的丁敏之固执地认为,不修边幅也是一种随性的美。即便衣着优雅的母亲时常提醒她该注意形象,她也从来都是充耳不闻。
直到大一下学期,她认识了杜远。
如同所有陷入热恋中的女人一样,杜远成了丁敏之生活的全部。当然,现在回忆起来或许是苦涩的,但不可否认故事的开头源于一次充满文艺气息的擦肩而过。
是在食堂还是在图书馆?丁敏之也记不清了……总之很奇妙,如同电影里的万年老梗,一次意外相撞慌乱中拾起洒落一地的书和物品,两个陌生人的借书证被交换了。
那个阳光洒落满地的午后,杜远找来的时候,丁敏之插着耳塞趴在床上看《重庆森林》,正要感动落泪的时候,隔壁宿舍的女生忽然冲了进来一把扯掉她的耳塞,告诉她楼下有人找,还是个男的。
丁敏之自然不知道对方是为了借书证来的,直到她“吭哧吭哧”从五楼下到一楼,对方才告诉她事情的原委。她有些欲哭无泪,你丫的为什么不早说?
再次爬上五楼,丁敏之看完了整部《重庆森林》。之后,搬了张凳子坐在阳台上敷面膜,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在观察楼下那个在原地徘徊的少年。等到自己都觉得无聊的时候,她才慢慢悠悠地拿着借书证下了楼。
“你是故意的吧!”拿到借书证时,穿格子衬衣的杜远这样对她说。那个少年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哎呀!敷了张面膜,所以忘了时间。”
“你敷面膜的时间够久的呀,哪吒都该出生了。”
杜远的话逗乐了丁敏之,丁敏之的笑声又感染了杜远。两个头次见面的人如同老友一般大笑了起来。那一刻,丁敏之觉得眼前的少年和那个吃了30罐过期的凤梨罐头的何志武竟有些像。
自己明明喜欢梁朝伟的呀,怎么会喜欢金城武呢?
丁敏之来不及想通这个问题,她和杜远相恋了。幸福来得太快,就像涨潮的海浪席卷而来,他们变得如胶似漆,所有情侣能做的他们都做了,除了上床。然而相恋不过半年,在丁敏之和杜远的第一个情人节里,他却和别的女人滚了床单。
所以,当杜远跟她说:“王菲和李亚鹏都离婚了,我们也分手吧。”的时候,她什么话也没说,而是脱下杜远送她的球鞋,直接砸在他的脑袋上。
丁敏之很想爆粗口,他妈的王菲和李亚鹏离不离婚关你屁事!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交往的理由可以只有一个,分手的借口却有千万种。
从前一直说着喜欢女生素颜的杜远,最终还是劈腿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生。很多人都安慰她说,是杜远没眼光,但她知道这话其实是违心的,因为不止一次上厕所的时候她有听到嘲讽的话语从那些曾安慰过她的人嘴里说出来。
穿时髦的衣服、化精致的妆容,不是不可以。只是杜远曾不止一次地告诉她“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你素颜就很看好看。”他这么说,她也就信了!
女人抛弃过往的第一步往往总是拿头发开刀。丁敏之只纠结了一个晚上,便决定剪掉留了两年的长发。当她摘下眼镜,换上美瞳,顶着一头齐颈的波波头回到宿舍时,舍友都以为她是走错房间的陌生人。
的确,从前的硕大的黑框眼镜遮挡了她巴掌大的小脸,一沉不变的马尾也太过老气。干净利落的波波头和她那张鹅蛋脸才相得益彰。
丁敏之决定放飞自我。学会化妆之后,她开始爱上“烈焰红唇”。妆容可以化得很淡,可嘴唇必须涂抹得鲜红。
于是校园里从此多了一抹艳丽的红唇。
有了母亲和时尚杂志的指导,丁敏之的衣橱很快变得活泼亮丽起来。和母亲一起参加亲戚家的聚会,她往往成为焦点。虽然母亲事后总是对她说“你下回低调点儿”,但聚会时她眉飞色舞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丁敏之知道自己给母亲挣足了面子。于是下次,她依然我行我素。时间久了,母亲反而还会替她添置一些衣服和化妆品。
气质是大量的金钱堆积而成的。衣服和化妆品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大二的时候,丁敏之开始在学校四处张贴海报,给同学做美甲。她从网上淘来工具和材料,学着网上的视频资料捣腾,每周给自己做美甲的间隙还真接了不少单子。除了赚回本钱,还小小捞了一把。那之后,丁敏之被贴上了三个标签“聪明、好看还多金”。
甩掉“丑小鸭”的外衣之后,丁敏之在学校名声大噪。走到哪里,都像鹤立鸡群。丁敏之乖巧的性格填补了她看似张扬跋扈的外在形象,因此她的人缘也开始好起来。
放在从前,丁敏之是不敢这样和教授开玩笑的。可是自从完全放飞自我之后,无形中她似乎有了底气。周围的人对她这些改变也十分受用,更可笑的是杜远居然前来求复合。
下午,丁敏之踩着细高跟“嘎达嘎达”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杜远忽然冒了出来。
“我们复合吧,好吗?”杜远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
“为什么?”
“王菲和谢霆锋都能复合,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那你来得太早了,该回去修炼个十年再来找我。”
转身的时候因为走得太急,撇了脚,将左脚的鞋跟撇掉了。眼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丁敏之索性将手里的纸袋铺在地上,然后慢慢悠悠地坐在纸袋上换鞋子。
离开前,见杜远白着脸愣在原地,丁敏之将换下的高跟鞋塞到他手里:“这双鞋送你了,求你离我远一点。”
还有,谢谢你的抛弃,让我找到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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