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的学生生涯,林月亮在不同阶段遇见各色各样不同的老师,他们各个具备自己独异的特色,给她留下各种不同印象和不同影响。
当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小心脏走进学校大门的那一天开始,到逐渐的成长为一个十几岁有自己见地的青年,十年中,她面对面接触到的老师,十指不能列数完整。从他们每一位的一言一行,举止投足,授业解惑的能力和掌握课堂秩序的能力,引导孩子认知善恶美丑所尽到的心力,等等一些老师的日常表现中,她也逐渐认识和了解到,啊,原来这个老师是如此样一个人。而那位又有截然不同的对待我们的方式。
作为一名学生,林月亮逐渐会在自己心中把老师们区分成“我喜欢的”和“我不喜欢的”,进而影响到这门课程是“是我喜欢的课程”还是“不是我喜欢的课程”。林月亮就是这样一个如此不明智的,严格区分爱憎的傻女孩——爱屋及乌,恨乌亦及屋。
初中时候,令她记忆最深刻的一位老师名叫汪艾珍。事实上,如此一个名字却是如假包换的男士。
多年来,在林月亮家中有一个关于汪艾珍的笑话。
林月亮的爸爸林志诚是一位小学老师。从解放初期成为老师,全乡中几个有小学的村庄,林志诚基本都任教过几年(那些年,乡里的老师们按上级要求实行串联和借调)。
林志诚可是个全乡有名的人物。他为人正直无私,教学水平好,对孩子们要求严格,但又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疼爱他们。所以,即便再淘气不学习的孩子,到了林老师手上不出几个月都大变活人一样,方方面面得到一个彻底改观。
即便在大跃进那些年,不让孩子们上课让老师带着去劳动,林爸爸带着孩子们在田间地头也是讲究科学不胡整的一个正直人。全乡人提起林志诚老师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
小时候的林月亮和爸爸走在一起也颇感自豪,因为男女老少见到爸爸都会满脸堆笑迎上前来,嘴上喊着:“林老师啊!”
直到退休前几年,年龄大了的林志诚才调回到本村小学。所以,全乡人几乎有一半人民都是他的学生,有的家庭甚至老少两代。
林月亮上河坝乡中念书时,她的老师们都来自本乡本土,可笑的是,他们中居然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曾经是她爸爸林志诚的学生。汪艾珍就是其中之一。
在林月亮还小的时候,逢年过节,有一些人来看望她爸爸,都是他的学生。爸爸和那些人一起聊天,说一些事和其他人的情况,还有一些回忆,慢慢说的多了,她们姐弟也记住一些人的名字和他们的事情。当时还小,大人说话小孩子不敢插嘴,但其实大人说的话,提起的人和事,可不代表身旁的孩子们没听见没记住。
于是乎,有一天晚上,当林志诚从外边回来,林月亮的弟弟星星乐颠颠跑向爸爸报告:“爸爸,今天有人来咱们家了。大长辫子可长可漂亮了,就是那个汪艾珍!”
爸爸,妈妈,和月亮姐妹瞬间全笑喷了。家中星星最小,他还不知道这位汪艾珍根本就不是个女子。他看见今天家里来了客人,是个大辫子女子,就张冠李戴自己想当然的胡扯起来,还形容得有鼻子有眼。让一家人笑了许久。
再后来,林月亮长大进了中学,她把弟弟闹的笑话告诉要好的几个同学,于是她们私下称汪老师“大辫子”。
汪老师教地理。堂课上仍然操着他们村的方言不改。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名称,位置,地理特点,那些知识用极有特色的方言从他嘴里读出来,有时候让人觉得特别可笑。
有一次,他在讲台上面讲,底下一个淘气的男生忍受不住课堂的束缚开始故意卖弄,用比汪老师更加加重的语气和腔调小声模仿他,但音量又保证前后左右的邻座都能听到。邻座们就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身旁的笑声更加鼓舞了男生,他更加肆无忌惮的接连模仿着汪老师的经典台词。周围几个孩子也更加欢乐起来。但又必须抑制自己不笑出声,为此,他们只得各自忸怩作态。有人移动铅笔盒又哐当放下;有人挪动屁股底下的板凳发出吱啦一声;有人故意哗哗翻动书页;聪明人各自想各自的办法,用以掩盖他们的小动作招致的慌张。
本来是一小撮的举动,潜能却无穷大——就如同有人投在水面一个小石子,却激起层层波浪,蛮有无限蔓延扩大的局势。
那个男生取乐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很快,几乎全班同学的心思都不在汪老师那里了。大家都渐渐激动起来,仿佛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个秘密的联络信号,知道房间中隐藏着一枚定时炸弹。滴答,滴答,滴答声虽弱到仿若没有,但是,很明显,人人知道,它马上就要爆了。一个无形的力量揪挤着几十个孩子的心脏,在他们中间无声的传染,扩散,最后,每个人的心底都不再平静,都躁动起来。课堂上的气氛终于越来越不像话。
“大辫子”最终不能忍受下去了。底下的窃窃私语和掩嘴偷乐以及各种声响,逼迫他使出他的超级神功——他厥折一只粉笔头“嗖”地拽向那个男生的脑袋,并伸出那只满是白色粉末的手指,点点那个作怪的男生:“你,对,就是你。甭看别人,就是你!站起来!”
男生只好扭扭捏捏站起来。却挂着一脸无辜状,甚至表现出一种羞怯,站着也不好好站稳,而是来回晃荡,微低着头,嘴角却还隐不住在偷偷坏笑。
汪老师并不走过去,还是站在讲台上,一手捧书,另一支胳膊搭在拿书的肘拐处,手上嘎吧嘎吧一点点撅着粉笔头,慢慢打量着对面站立的男生,并且表现的那么认真,往左歪歪头,又向右歪歪头,好像完全不认识下边站立的男孩是谁。端详琢磨了约有半分钟,他才悠悠然地问:“你姓什么呀?”
男生用蚊子嗡嗡般的声音从一侧嘴角挤出一个字:“贾。”
“姓什么?我没听见!”汪老师还真把一侧耳朵转向大家,做出既不知道也没听清而又必须有必要搞明白的表情。
“贾!”这次声音足够大,让没有精神准备的同学们为之一振。有几个处在前面座位的小矮个,回头的瞬间面上全是惊呆表情,有的张着嘴巴两秒中还未合上。
汪老师这次分明也听清楚了。他慢悠悠地深深地点了点头:“呵,呵!假!我看你也真不了!”
同学们不禁哄堂大笑。连贾同学也不好意思中又带着得意和满足地笑了。
如今,林月亮的弟弟林星也成了河坝乡中的一名老师。有时候月亮回老家,和弟弟提到他们学校,因为弟弟如今和汪老师成为同事,她便问弟弟:“林星,那个汪艾珍的大辫子剪了吗?是不是长过膝盖了?”他们就又欢快的大笑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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