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晨四点,母亲一骨碌身从炕上坐起来,借着外面熹微的晨光去看墙上的挂钟。
“这么早!您起来干嘛?”我的眼睛舍不得完全睁开。
“我想给你擀面条。”
“昨天晚上不是剩饭了吗?热一热就行,大清早的又吃不了多少。再说才几点钟啊?”
“哪能总吃剩饭,我给你擀面条吧!是早了点儿,我先去把面和了,然后再睡会儿。”
“也好!和完面接着睡吧,六点半的车呢,不着急。”
瞌睡虫完全控制了我,记不清母亲是怎么去厨房和面,又是何时回到炕上。
待到意识完全清醒,墙上的挂钟指向了五点半,厨房里传来母亲忙碌的脚步声。
穿好衣服来到厨房,大锅里水花儿翻滚,案板上是摆放整齐的手擀面。一盘切好的葱和辣椒末挨着电磁炉放着,四五个鸡蛋滚躺在灶台一角。
我爱吃鸡蛋酱,母亲一直记着。
我只爱吃母亲炸的鸡蛋酱,天下任何人都做不出那种味道。
“快点洗脸,好吃饭。”母亲催我。
我洗漱,母亲把手擀面放进锅里煮着,打开电磁炉开始炸鸡蛋酱,浓郁的葱香合着蛋香扑鼻。
我吃面的时候母亲坐在一边看着,我自然会努力的吃,就着她的目光。
母亲现在住的村子不是我的出生地,六年前搬过来的。母亲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我出生并长到十八岁的那个小村,隐藏到了记忆的拐角处。
说也奇怪,平日里只要有回家的念头,现在的村子会在头脑里自然闪现,不会错。而在梦里,家,永远是我出生并长大的那块地方。
四间破旧的青砖房,前面的院子长一些,后面的院子只有二十几步,院外便是村路。梦里的故事,总是围绕着这座院子,围绕着这院子里曾经住过的人展开。
故事里的情节往往难辨悲喜,醒来后也曾努力回忆,但总是混沌的时候多,实在辨不清晰。
十八岁开始,不定时的,在不同的城市与一个叫做家的地方之间往返。几十年了,往返的方式都没有变,从火车到汽车,从汽车到火车;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又变成三个人。
时过境迁,往返的心情每每不同。
生活这潭水,水面上的幻景能够诱惑人一个猛子扎进去,水底暗藏的波涛却屡屡呛得人喘着粗气,表情狼狈的钻出来,但最终却少有人逃离。多次的循环往复,人和水相互磨合,往往有妥协才会和谐相处。
我想最后还是人改变得多一些吧,至少今日的我已不同昨日,而那潭水,表面上看起来仍是波澜不惊。
每次离家总是在清晨,会有一段路程与冉冉升起的朝阳对视。农村与城里的日出大不一样,农村的日出有远山与地平线做背景,城市的日出只觊觎在楼房的一角。
我贪婪的喜欢农村的朝阳,恢宏,磅礴,无声无息却气象万千,让人不自觉的心生崇敬。因为爱它,想到要爱自己,想到要以绵薄之力爱众生,美好,原来可以滋生爱的力量。
每次离家母亲总要说:“没事儿可别回来了。多辛苦。”我知道这不是她的心里话,至少她说的时候心里是矛盾的,近七十岁了,孤独一人,她的世界小得只装着儿女。
人,有来处就要有归途,母亲,就是家的方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