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陌生的故乡

作者: 澧之谣 | 来源:发表于2018-11-30 07:51 被阅读3次

    摄影/澧之谣     文字/澧之谣

    《湘西,陌生的故乡》

    “爸爸,将来我的儿子也是土家族吗?”晚饭时,儿子向我提了个问题。

    “当然,为什么不?”我的回答十分肯定。

    土家族,于我而言不仅是一个民族的标签,更是根植在我心中的故乡的符号。

    我出生在洞庭湖西岸澧水河边的一个小城——津市,而我的祖籍是湘西大山深处猛洞河边的小城——永顺。然而今天,我已远离了故乡二十多年。

    故乡,对于一个离开故乡二十年的游子来说,已经是一个有些模糊的概念,我常常在夜里努力地回忆故乡的山山水水,努力地回忆,却回忆不出故乡清晰的模样。

    最近几日,阅读彭晖女士的散文集《家住沱江边》。彭女士用细腻、平和的笔调描绘出湘西古城凤凰县的青石板老街、吊脚老木楼、清澈的沱江河、连绵的大青山还有记忆清晰的左邻右舍、香味犹存的特色小吃等等。

    一篇篇短小的文字,勾起了我对湘西模糊而又真实的记忆。我说记忆模糊,是因为去湘西的次数太少,而且大多是在二十多年前;我说记忆真实,是因为我确实去过湘西,尽管从出生到今天的四十多年里只去过四五次,但湘西的山山水水的确真实的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湘西,陌生的故乡》

    第一次去永顺时,我才半岁,没有半点的记忆。只是听母亲回忆,路途非常艰险。长途汽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起伏,把母亲的胃折腾得翻江倒海,母亲吃了不少苦头,而幼小的我自然也是受尽折磨。

    第二次去永顺时,我大约七八岁。我记得那一次是为了参加嫡亲叔叔的婚礼。我家的祖屋在距离永顺县城二十多里的大坪乡那岔坡大房寨,那是一个位于半山坡的寨子,寨子里大多数人都姓彭,是一个族户里的。叔叔结婚那天,寨子里很热闹,老老少少都来喝喜酒,丰盛的菜肴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大家聚在寨子中心的场地上,每个人都笑嘻嘻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其中有一道特色菜,叫“熬肉”,是将整块的猪肉洗净放到一口大缸里,放上足够的水,再加上必要的调料,大火熬制。待到火候到了,揭开缸盖,整个场地上肉香弥漫,将缸里的“熬肉”整块的端上桌子,大家分食,肥肥的猪肉吃到嘴里落口消融,满嘴流油,简直是神仙也难吃到的美味。那一次,我深切地体会到湘西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

    第三次去永顺时,我十五岁,初中毕业。那是我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火车钻隧道,跨峡谷,一路向西。到了永顺县城,我又走了二十多里山路,终于到了我的祖屋——大房寨。艰难地跋涉在山路上,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遮天蔽日的大树,粗壮挺拔的大树一根根直指天空,浓密的绿荫遮挡住炎炎烈日,虽是酷暑,却格外清凉。站在村寨的门口,举目远眺,是连绵不断的青山,一座连着一座,山外仍旧是山,看不到尽头,山峦仿佛是浩瀚的大海上腾起的绿色波浪,一直绵延到天边。行走在村寨里,古典的纯木结构的房子清凉中透露着松柏的清香,拖着鼻涕的小孩儿伏在高高的门槛上用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你,淳朴的亲友们热情地问候“大佬佬,转来啦?”。坐在寨子的夜晚里抬头,深邃而又洁净的天空里,满眼是璀璨的星辰,地面是黑漆漆的静默,没有一丝光亮搅扰天空的纯净。疲倦了一整天的山民们早早地熄灯休息,只是偶尔有亮着绿色眼睛的猫在黑夜里静悄悄地游荡。那一次,我体会到的是湘西大山的纯净和湘西人的淳朴。

    第四次去永顺时,我十八岁,高中毕业。我带着表弟一起去感受一下大山美丽。这一次没有去寨子里,只是在县城逗留了几日。永顺县城在山坳里,四面青山壁立,一条清澈温婉的猛洞河穿城而过。傍晚,县城的居民们聚集在河边纳凉,老汉们抽着旱烟,摇着蒲扇,谈论着农事生计;妇女们就着河边青石板捶洗着衣物,捶衣声与着家长里短的玩笑声此起彼伏;最开心的是孩子们,光着身子在水里嬉闹,一会儿在水中潜泳,一会又从岸边的大石头上跳水,热闹的氛围弥漫了整个河面。而温婉的猛洞河似乎也非常乐意接受这种热闹,像一位母亲,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欢欣。那一次,我体会到的是湘西人对生活的满足和快乐。

    《湘西,陌生的故乡》

    之后,我就基本没有再去过永顺了,甚至有一次跟随旅游团去张家界,也只是与她擦肩而过。直到去年的暑假,我才携妻儿来到阔别已久的永顺。行走在这陌生的故乡,当年参天的大树没有了,连绵的青山有些地方裸露着黄色的伤疤;古典的木质祖屋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粗陋水泥砖瓦房;只有清澈的猛洞河还在不停地流淌,还有河里光着屁股的孩子们!这一次,我体会到的是湘西巨大的变化!虽然通往湘西的路由蜿蜒的盘山公路变成了宽阔平坦的高速公路,虽然局促拥挤的县城正在向四周的山坡生长,虽然山里的夜晚有了一簇一簇的灯光,但是,我却越发觉得湘西的陌生。

    每次给学生讲沈从文先生的《边城》时,我都会有一丝的自豪感,因为我觉得自己与湘西那宁静神秘的土地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总觉得自己血管里也流淌着与“天保大佬”“傩送二佬”相似的血,甚至有时候在梦里,我会站在猛洞河边看着河里的湘西汉子们捉鸭子(《边城》里捉鸭子的细节是在凤凰县的沱江河里)。

    我想,无论我走到哪里,湘西的山山水水总会牵扯着我的神经。但是,我对湘西这块土地确实是陌生的,以至于很多对我民族成分好奇的朋友问我土家族的风俗,我竟什么也答不出来。在我的真实记忆里,对于湘西的印象,也就仅仅只有这些。

    我不知道,下一次回湘西会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下一次回湘西时,湘西会变成什么陌生的样子。我想,我该把脑子里仅存的关于湘西美好记忆长久地保存下来,让她根植在属于我自己的“土家族”的符号里。

    儿子对我的回答很满意,从他的笑脸里,我回忆起去年带他回永顺时的一幅画面。那天在猛洞河边,平时很听话的儿子看到河里有几个陌生的小孩光着屁股嬉戏,他竟也不知“羞耻”的脱光衣服跳进清澈的猛洞河里,与那些土家族的孩子们放肆地游戏。

    《湘西,陌生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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