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已生，此生侍君老

一柄短剑斜插在城门的空地上，剑柄上坠着一串粉红色的珠子，尾缀第九颗缺了一角，竟也无端悬在串绳上，风吹起来扬尘不沾……

宫门被缓缓的推开，身着甲胄的将士手捧锦盒，轻轻揭开绸缎“少主，她走了。”

墨寰轻扫一眼，看到粉红的坠子，难道真的应师尊所言，九转轮回，十世往生，可我空有十万禁军，终无法护她一程。

白羽，你跟着风族历练了这么久，在我手下当一个禁军统领却是大材小用了，去吧，帮我做一个局。说罢，身着甲胄的将士转瞬消失，空留锦盒悬在空中，只等墨寰伸手去接，才落下来。

墨寰随即传唤各路将军，安排好事宜之后，便只身前往凤鸣山。凤鸣山是凤凰一族被驱逐的外裔，自动上次各族混战之后便隐居深山，只是一直不见外人，此次有了火族公主的信物，便有了相见的资本。

还未到山脚下，一股袭人的热浪扑面而来，然而这个对于久经沙场的墨寰来说习以为常。走了数百里，还未见到上山的路，说是凤鸣山，不如说是熔岩和火焰的坟场，随处可见的头骨，竟是连火焰都没有融化，想来当年大战的惨烈，以及来访之人的功力之深。

快到山脚，天空雷云密布。连到山顶的路，是一块块流淌的岩浆。墨寰脚底的战靴，已经残破不堪，若是再走上去，只怕是双腿都要废在这里。墨寰看了看来时的路途，握着手中的短剑，剑柄的缀珠一摇一摇，墨寰还是踏上了上山的路。

脚底冒着黑烟，靴子都已经烧了起来，不过和火族公主有过契约的同时，虽然不至于脚底燃烧，但也痛不可当，九折九转之后，终于看见一片红色的火桑花，一位老者盘坐在树下。墨寰人还未至，手中的短剑就朝着老者飞了过去，只见他几个手势，短剑弃置一旁，九颗红色的珠子，六颗分散开来，化作六芒星阵，另外三颗聚在上方，化成了一团火。

老者睁开赤红色的眸子，我只会把幻城边境破开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你要是出不来，便就听天由命吧。

墨寰抱拳，深鞠一躬，没有多做停留，他知道时日无多，这仅有的一次机会，解救族人于水深火热之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回到军营之后，紧密部署，除了三位高级将领知道此次具体行动之外，其余的人一概不知。十万禁军，三三而分，仅留下一万驻守城中。从外而看，虚实不清。

次日凌晨，城中虽然如往常一样，可是却多了一份肃杀，幻城之外，三个据点已经被迅雷之势悄然拔出，就连警报都未来得及拉响。

众多军士以为是像往常一样，做三分疲楚计谋，可是多年来无论怎么攻打，幻城巍然不动，不是攻不进去，而是幻城的军士，都学习了风族的速度，而加上幻族本身的天赋-幻影。确实无可奈何。

幻族人烟稀薄，但是每一个出生的人天生带有天赋，是少有的通灵民族。原本不出世，所以没有多少人对他们有过了解。幻族军士不过五万之数，墨寰整整攻打了三年，才彻底摸清虚实，不过也确实较为棘手。

墨寰驻守边城，已经十年有余，只是现在这片城池水源稀薄，草木枯萎，实在是不适合人类生存，偏偏幻族横梗在回乡的的唯一路途，却又无放行之意，交谈无果之后变有了这三年漫长的战争。

破城，片甲不留不是墨寰所希望的，就算做得到，他也只是想带领族人归乡而已。

计划天衣无缝，攻城之后，三路将领原路返回，只有幻城城池的一角有个人高的黑洞，边缘有着火焰的残痕，墨寰不及细想，闪身进去。

城池里外截然不同，城外一片萧条景象，城内草木成林，歌舞升平。墨寰手腕上不断亮起的火焰符文，表示着正一次又一次躲过城内结界的盘查。换了装束的墨寰，俨然就是一个邻家哥哥，随着父亲来到边城，这么多年，极少脱下军装。

一路辗转，终于来到王宫禁地，凶多吉少对于墨寰只是九死一生，多年征战，仿佛死亡已经免疫。幻城里面的时间比外面要慢很多，结界覆盖的同时，对于外族人，影响颇大。外面一个时辰，里面就是一天的时间。这也是为什么幻城久攻不下的原因之一。

见到幻族的王的时候，他并不惊讶。我知道你回来，只是没想到以这种方式。不过在我的地盘，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墨寰讶异的同时，剑已出鞘，幻族之王年轻时就已经是云恒大陆的高手，这些年来功力精进，是在是不好对付。墨寰从小被父亲教导，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也是他次来来的目的。

短短一刻钟，墨寰和幻族城主已经过手百招。幻城之王轻笑一声，我还以为墨家的头有多大本事呢，不过如此。墨寰沉眉，左手斜劈出一剑，右手直扼他的咽喉，到手却是一件斗篷而已。

幻族的王笑的阴沉且诡异。王上，我来了，白羽此时冷不丁的冒了出来，同样都是风族出身，白羽潜入幻城也是轻而易举。凌空一角踢向墨寰，墨寰顺势去接，只见白羽兀地在墨寰身后，留下一道残影，一剑刺穿了墨寰的甲胄。

一个踉跄，墨寰艰难止住脚步。幻族之王笑道“你觉得白羽为何进你麾下？”

露出真容的幻王，一半脸庞封神如玉，另一半却是虚化的幻影。墨寰早该知道，白羽像及时雨一样加入进来，肯定有所图谋，只是没想到白羽竟然会是幻族的人。

墨寰，从怀里掏出一团火，周身通红，只有顶尖一点是紫色。只要毁了这王宫禁地，十万将士定能突破幻族的封锁。

就在这时，白羽闻风而动，一剑刺向幻族之王。幻族之王却是笑了起来，只是笑容还未绽开，白羽手里剑又转而刺向幻化出来的身体。

像是放下了什么一般，白羽侧靠着宫殿的柱子。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让人找到你的弱点，幻王，不过你却忘了，我是风族出身，虽然虚虚实实看不见，可是我却能听见你的心跳。好了，我的子民我会来守护，你所营造的幻境已经欺骗国民太久了，他们本不该参与这场杀戮。

说罢白羽一把抱起墨寰向城外飞去，墨寰手中的火焰落地生根，整个火焰瞬间蔓延了整个宫殿。

我并不是为了你，墨寰，其实幻族一直抵抗只是幻王一个人的野心，我只希望你归乡的时候不要滥杀幻族的子民，他们也承受着和你们一样的痛苦，只是他们浑然不知。

次日大军开拔到幻城城下的时候，发现城内并不是草木成林，甚至更为荒芜，水源稀少，已经不适合居住了，只是幻王一直苦心不让国民知道真相，若不是火族公主轻舞献出的那团火，烧毁了结界的阵法，这困境怕是也难以解开。

大军开拔的时候，墨寰并没有走，他一直坚守的理由就是为了让族人归乡，现在夙愿达成，他只后悔轻舞只身入了禁地盗那一团凰火，他却无可奈何。

火桑树树下，嬉闹的身影历历在目。轻舞提着一篮水果，喂，小子，姑娘我大老远给你送东西，不要不领情。那时墨寰在树下习武，师尊莫名念了一句，九转轮回，十世往生。

后来问到的时候，师尊只说了一句，如果今生她还在世上，切勿负她。

轻舞在打算这么做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最后的结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形容彼此最为妥当不过。可是墨寰背负的太多，皇朝重臣墨家的后代，背负了太多的期望，背负了整整一个城的性命。

所以轻舞只能尽她所能，哪怕倾尽一生。

轻舞虽是火族公主，却未在火族长大。那时火桑花开的正盛，树下墨寰被他的师尊教导者，轻舞经常来这里。后来他们一起出没荒林大川，墨寰长她两岁，事事都护着她，看到这个男人伟岸的背影，就是她想要的一生。

只是后来边城巨变，在陪伴了墨寰征战三年之后，轻舞终于是毅然的踏上了回族的路。

事实上，轻舞把短剑插在城门下的时候，她不是走了，而是回来了。

轻舞告诉墨寰，此一去，我虽借的来凰火，但此生也终将成为火族的圣女，终生不得外出。

墨寰看着远去的大军，只身一人踏上了去往火族的路途。

到了火族，却不怎么受欢迎。一个个露出的敌意，像是因为墨寰破了幻城的忌惮。来了三个统领，二话不说，一起朝着墨寰攻了过来。墨寰也没犹豫，他知道若是想留下他，大军此刻已经包围了。虽说三位统领是有着火族的天赋，但是墨寰也有火族公主的契约。所以，只能靠真刀真枪的战斗，闪转腾挪，打了三天三夜，墨寰一点不落下风，当然三位统领也并未真正下死手。

停战的时候，为首的统领说道，好小子，不愧是我们公主看上的人，我们去见族长。

墨寰抱拳“是三位统领手下留情”。相视一笑，便随着进入了城内。

进入城中，并未见到轻舞，接待墨寰的是一位老者。老者一头银发，看起来很和善，只是一双眸子深沉的吓人，一看就是经历了无数沧桑。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老者很平静的说到，轻舞这丫头，为了你竟然放弃了凰血觉醒的机会，偷走了族中的凰火，便是我，也保不了她。只是族中圣火是有灵性，只是出城一趟，轻舞便平白少了50年光阴。这孩子应该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天赋最好的人，可惜了。老者轻轻一叹，失望的神色不言而喻。

墨寰得知此事后，把整个火族翻了个底朝天，却再也没见到轻舞。只是在轻舞的房间，看见满屋子的画像，有墨寰练剑时的模样，也有墨寰被师尊训导时的糗样。一颦一笑，仿佛都在这些白色的宣纸上跳跃着，生动却略显苍白。

墨寰的皇族得知幻城被破，大喜之下让皇族公主下嫁墨寰，墨寰迫于族中压力，不得不和公主联姻。

墨家将军和公主的婚礼一定是盛大的，据说平时征战的国家，也都派人前来祝贺。皇城内外一片欢乐的景象，仿佛英雄美女，天生一对。

轻舞带着斗篷，看了看城中的告示，未作停留。她现在只希望墨寰尽快忘了她，此刻的她已生银发，平白逝去的五十年光阴，无法令她有多少沉稳，还像是少女一样，动辄就会哭出来。只是她强忍着，想看看墨寰，想看看墨寰华盖皇车，就最后一眼。

婚礼的那天，轻舞并没有勇气去看，迎亲的仪仗。只是晚上的烟花开的绚烂，皇朝的公主下嫁，声势浩大，天下皆知。

第二天听人们议论，皇朝的驸马跑了，公主气的天下通缉，说是不把墨寰千刀万剐，誓不罢休。派出了禁军，搜遍了整个皇城也没找到墨寰在哪儿，仿佛人间蒸发。

没过多久，墨寰在火桑花树下，昭告天下，此生非轻舞不娶。并在火桑花下留了一行字。

后来听人们谈到，墨寰军功卓著，虽然是违背了皇族的婚约，可也没有降罪与他。墨寰在皇城外拜了三拜，出动了墨家的势力满天下寻找轻舞。

轻舞得知后，满是感动，却挡不住悲戚，逝去了五十年的光阴，如何相见。

两年后，墨寰仍未放弃寻找。轻舞神色复杂，轻声一叹，朝着最初看见墨寰的地方走去。

火桑花下，没有杂草，似是有人定期来清理过，两年前墨寰留的字仍然清晰可见，虽生了青苔，却遮不住墨寰的执着。

君生我已生，此生侍君老……

“此文章为情感蜗居发布，2017年8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