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曲线43
文/末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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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节：【双曲线42】-隐匿（14）
第二卷 隐匿【15】
珍珠棉厂所在地已经过了南安市，欧阳萱告诉李诺，下次来可以不用经过南安，而是从工业园坐直达泉州渡口的公交，才二三十公里路，自己驾车的话，半小时就到。李诺在厂门口坐了十几分钟，在门卫老头那里证实了欧阳萱的说法。上午来的时候，应该走不少冤枉路。但这没办法，李诺宁愿绕道，也不喜欢开口问路，尽管她极其讨厌不行，包括逛街，但相比起询问陌生人，她还是选择锻炼脚劲。
李诺以这种方式找工作，还是从离开鼎盛之后学会的。化工界认识她的老板都不敢用她，她只有自己去找不认识的化工厂，但最后还是被薇薇和盛定海他们查到，最终换掉她从事了十多年的职业，去网吧打零工。
在网吧打工，她倒学会不少大型的网络游戏，打怪兽、打装备来换网银，网银多了就换成现金。盛大网络的《传奇》、暴雪旗下的《魔兽世界》、网易游戏的《大话西游》和《梦幻西游》、巨人集团的《征途》和《绿色征途》等等都是她比较爱玩的游戏。
在游戏里，她可以是魔，也可以是神，还可以同时成仙成圣，现实中一切实现不了的梦想，她都可以在游戏中实现。她喜欢游戏中的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最常见的人间正能量；她随时都具备着飞檐走壁、上天入地的本领，劫富济贫、除暴安良，无所不能；她随时可以更改自己的秉性，想成魔就成魔，想成仙便成仙，只要更改一下游戏角色的属性就可为所欲为……无论怎么说，沉浸在游戏里的时候，她觉得她的人生结局也不一定就会太坏。
而事实并非如此。当李诺为了一份工作而不得不走在沙灰飞舞的路道上时，就觉得人生在世真是坏到一塌糊涂，就明白游戏终归还是游戏，一点没现实的可能。
走到一个也不知道叫什么的地方，稀稀拉拉地看到远处的山脚下有那么几座用石条堆砌的、正正方方的民房，离工业园有段距离了。灼脸的阳光虽然没见着，可微风一吹，就能吹起一阵会盘旋的灰尘，飞入眼皮，叫人睁不开眼来。从她身边疾驶而过的车子，卷起的就不止是灰层，而是一路飞扬的风沙和塑料袋。
“还是早点回去吧，这天很快就会下雨。”她这样想着的同时，乏力的双脚早已不由自主地调转了方向往回走。
回到珍珠棉厂时，还只有两点整，但欧阳萱已经上班。征得她同意，李诺就到还在粉刷外墙的厂房里躲雨，她不习惯坐在陌生人当中闲聊，主要是怕人家问三问四，均是她极不喜欢应付的八卦式盘问，如婚姻、孩子等她从未涉及过的囧事。
三点时，欧阳萱来了电话告诉她说：“厂长回来了，你自己上办公室找她行不？我这里有事暂时走不开，等会过去。”
“行。”
门卫老头已告诉过厂长办公室的位置，还告诉过她厂长也是个女人，但没有告诉她那厂长从浙江来，还姓墨。但这不能怪门卫老头粗心，主要还是那姓墨的女厂长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
据李诺后来跟老头混得很熟地时候问起老头有关墨厂长的状况，老头还是只知道她是浙江人，是个女人，其他概无所知。这样，李诺就深信了墨善的保密工作做得实非自己所能力及，她也就理解了这个公司的员工对自己的厂长为什么并不那么了解的原因。
长条形的二层办公楼前后被分开割断，二楼前面是总经理王老板的办公室，后面是财务部，一楼前面是文员、统计、下单等人员的综合办公区，后面就是生产厂长的办公室。
在李诺进来之前，厂长墨善正把一只脚压在另一只脚上一起搁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眯着眼睛想小憩一会。
上午急忙忙与老板王总一起跑去泉州，就是为了食品厂那边要重新启动设施设备生产系列酱菜小罐头，她把做好的可行性报告拿去市食品监督局去找熟人商讨相关重要事项。
中午王总请客，陪他局里的熟人同学吃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喝了点酒，回来路上就已昏昏沉沉地想睡觉。回到办公室坐定后，看到那张简历，才想起还有个应聘者等着面试。她赶紧打个电话问欧阳，欧阳萱不满地嗔怪了她几句后，就让李诺单独来找她面试了。
听到敲门声，墨善搁在桌上的大长脚，强打起精神应声说：“进来，门开着呢。”
“你好……”
“您好……”
两人都有先问好再握手的习惯，但几乎同时，双方伸出的手都像被点穴一样停在了半空，彼此表情惊讶地对视了足有三秒钟之后，才握了握对方的指尖，结束了这场尴尬地握手见面仪式。
墨善的惊讶来自司机小王说得一句话：“那小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怎么不进车间躲雨，站脚手架下吹风淋雨等感冒呢？”
那个时间，他们刚从泉州回厂，车子在办公楼大门前停下的时候，墨善和小王都看到了对面还在粉刷的新车间的墙角边，站着一个只穿着短袖黑T恤的年轻小伙，双手交叉地抱着胳膊，仰着湿漉漉的头，一脸愁云地看着越下越大的秋雨。
墨善没想到那个被小王说成“傻小子”的年轻人居然就是眼前这个即使冻得嘴唇发青，也依然保持住镇静的姿态的短发少女：她身材高挑，脖子颀长，皓齿明眸，轮廓俊秀，短至耳朵上的头发，根根服帖地衬托着她不尖不扁相当圆正可爱的天灵盖。
墨善看到李诺，就像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所以，惊讶不已。十年前，近三十而立的墨善也喜欢这种纯男性的打扮，如今，已是偏向温和一些的中性了。
而李诺看到墨善，霎时就像看到了“鬼”，惊得脚底心发寒，头皮发冷，全身都拔凉拔凉地想立即逃离。
“喏，先擦干你的头发，这天容易得流感。”
当墨善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毛巾提给李诺时，李诺从墨善没有多大惊愕的表情里暂时确定了墨善对她的陌生感，可能真是毫无所知。
李诺诚恐诚惶地接过毛巾，背对着墨善擦起了被窗外还在继续下的秋雨打湿了的头发，她在想：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此墨非彼莫？
她以为门卫和欧阳萱他们口中的莫厂长就姓“莫”。
天底下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李诺想着想着就自言自语起来：“欧阳主管并没有告诉我......莫厂长就是......就是您......”
“怎么？”墨善听力极好，她问，“你认识我？”
“啊，不、不、不，我不认识您……”李诺紧张地有点口吃。在女人面前，她本不爱多话，在女性领导面前，她也会局促不安，在让她错愕的墨善面前，她更是惶恐不已。
墨善并不知道李诺在紧张、忌讳着什么，她绕有兴趣地欣赏着李诺莫名忐忑的样子。
头发早已经擦干，李诺却一直不停地继续在擦，前后左右绕着圈子来擦，擦得又慢又重。墨善在她紧握毛巾的手指力度看到了这种不安之下所暴露出来的紧张程度。
又过一会，李诺还是鼓足勇气问：“请问莫厂长您贵姓是莫非的莫吗？”
“不，是笔墨纸砚的墨。”
“哦......浙江人？”
“咦，欧阳告诉你的?”
“她没，我听出了您的口音。”
墨善的普通话并不标准，还带有浓重的鹿城土话味。她经常跟朋友自嘲吐槽说：我这普通话啊，就算在外地再混个五百年，也不见得能彻底消除掉故乡泥土味。她说：“我是浙江鹿城人。”
李诺又“哦”了一声，毛巾停在后脑勺上良久也没敢吭气，心里却早已逐浪滔天：她是鹿城人，姓墨，墨局的墨，上帝知道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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